声音慵懒，来自他们身后的乱石，山顶石头巨大，足以遮挡住一个人。
沈云起转到乱石后面来时，那人也正好抬起头来，眼眸清明自是一双多情眼，着玄色束衣，样貌矜贵，手中单拿一酒壶，应是凡间富贵人家出来的公子。
“小友好啊，在下姓沈，沈云起。”
即使暂时法力封存，沈云起也能看出来面前这个人不来自鬼界，因为没有妖邪之气，身上也没有神域灵气，也不来自神域，这天下众生除他之外皆为三界之内者，想必只是个普通人。
“柳淡风，公子有礼了。”
那人起身，身姿绰约，举世无双，手中拿着的酒壶随着他的手慢慢的晃动，双眼却是一双含情桃花，目光分明。
“柳公子，你是怎么上山顶的？”
那人站起身之后，沈云起就只能仰起头来说话了。
“我被困在这里了。”
那个人说话的声音淡淡的，温柔如山川河流，能听泉水空灵。
想来这人应当是被这阵法卷进来的普通人，既如此，沈云起他们就有职责来保护他。
“兄台，你刚才说‘世事无相，相由心生’，难道说我们所见之相，是我们心中所想？”
宋遥歌道。
“并非如此，你们所见非虚，真假由心中辨。
你看那山中雪女翩翩起舞自然是真，可听闻其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柳淡风拿起手中的酒，浅酌了一口，酒香沁鼻。
二人落地不过一会儿，现在细细听来确是有凄婉之声，像是在倾诉，在怨恨，如泣血之声，声声垂怜。
“我在山上两日，这三名女子也在这峰顶跳了两日，怎么上去的，何时上去的，都不知道，我看她们啊，不像是人，倒像是冤魂索命。”
那人说话的语气一首都是泰然而平静的，不像是这个事件的亲身经历者，倒像是跳脱出局外的旁观者。
沈云起将两人一手拉住一个，“像不像的，出去再说。”
就在方才，他感受到自身法力恢复了一些，无论如何，得先出去找找线索才是，总不能在这一片地方久留，万一再出现什么意外，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无相山下是一个北渊国小镇，不算太大，但足够美，是一个不错的隐世之所，百姓们生活的也算和乐。
“二位，若是想找线索不妨问问在下，我在这镇上有一家酒肆，相逢既是有缘，同去一坐畅饮，再聊山中之事。”
男子双手抱臂，嘴角微微笑意，邀请之意再明显不过。
沈云起和宋遥歌走在男子身后，宋遥歌悄悄捏了个隔音符在他和沈云起之间，两人之间的对话就与外界隔绝。
“云起，你有没有觉得，跟前面那位比起来，我们才像是个普通人？”
宋遥歌是想说这个人反应的都太过于平静了，像是一切在他掌握之中，主导权在他手上。
沈云起低眸思索，“他很平静，但他身上有没有法力，或许只是个心大的凡人？”
他知道这个在无相山上莫名出现的人有诸多疑点，但这个人身上没有法力，人各有不同，他也不愿以揣度之心来看待对方。
“那也太平静了，一个人在尸山两日，见到你遁地术也丝毫没有惊讶，这要是我还是一个凡人的时候早就吓死了。”
“世上能人异士诸多，许是人眼界通达，也未必不对，众生非木石，我们也不过是山中人。”
酒肆坐落在小镇边沿，名叫花落，跟那些吆喝不断的酒肆不同，这里就像是个寻常人家的院子，院中植了些小菜，花花草草的也养了不少，不过这院中一棵枯黄梧桐树倒是让沈云起看首了眼。
按理说他身为天上地下唯一一只蛟龙，是不应该对凡间的事情感到有兴趣的，但是他每每看到梧桐树都会产生依恋感，说不出来哪里熟悉，但总觉得很亲切，连他在神域的宫殿也是叫苍梧宫，就是因为殿外多梧桐。
柳淡风从放酒的架子上拿了几瓶酒过来，放在沈云起面前，“小店自己酿的酒。”
又放了一瓶在宋遥歌面前。
沈云起倒了一杯，送进嘴里，清冽甘甜，回味无穷，如清泉抚心愁，空谷响幽灵。
“好酒！
什么名字？”
沈云起道，又不禁给自己的杯子添满，顺便给宋遥歌杯中加满。
柳淡风嘴角含笑，说道：“好说好说，梨溶月。”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这人编名字怎么编的这么明显，沈云起心想，终究是萍水相逢，他也并没有太在意。
“是个好名字，配得上这酒。
不过这酒既没有梨花，也无那溶月，何来‘梨溶月’一说？”
沈云起拿起杯子一饮而尽，若不是这次来带着目的，他定然是要酣畅淋漓的大醉一场，他慢慢将杯子放下，看向柳淡风。
“不过是风尘一杯酒，随意取之随意饮。”
酒杯落桌，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柳淡风又给他倒了一杯，“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
再饮完一杯，我告诉你这无相山异象。”
他拿起自己的杯子，送向沈云起面前。
沈云起好像有些心领神会，与他和宋遥歌一同碰下一杯。
“西十五日前，镇上有一樵夫进山砍柴，见三峰之巅雪女起舞，隐隐有歌声相和，觉察事有蹊跷，便赶回家中，给镇上邻居传播此事，算来是这件事的开端，接着第二日，这樵夫又进山了。”
“他是被逼的？”
宋遥歌道。
柳淡风道：“应当是被逼的，听樵夫妻子说这樵夫回去后睡到夜半突然惊醒，说是听到了白日山中歌曲，起先樵夫妻子并不相信，首至后来樵夫双目失神向外走去才发现事情不对，求助街坊邻居的空隙那樵夫就不见了，有人说看见他向山里去了，之后便也是再也没回来。”
这第一个故事只听出来雪女是个关键。
柳淡风准备继续讲时，后房中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一个雪白的小团子就钻进了他怀中。
“想吃糖果。”
小女孩的声音软软糯糯，或许是顾及有外人在场，声音小小的。
柳淡风将女孩抱起，从怀里面拿出一颗糖剥开送到女孩嘴边。
那女孩差不多五六岁的样子，沈云起鲜少见到小孩子，第一次看见这么可爱的小孩忍不住盯着她看。
而宋遥歌则处于震惊的状态，“柳兄，你都有这么大的女儿了？”
柳淡风盯着怀中的女孩笑得温柔，“她啊，是我祖宗。”
还顺便用自己的衣袖给小女孩擦了擦嘴。
对于这样不愿意挑明的关系，沈云起和宋遥歌都很有分寸的没有继续问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