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在额心,温的。
不是雨,也不是汗,顺着眉骨滑进眼角,有点咸。
我站着没动,那滴血像是活的,往我皮肉里钻,心口命纹猛地一抽,像被谁从背后踹了一脚。
“命符反噬。”
老九的声音在扳指里炸开,比往常低了八度,“有人用你的血当引子,激活了地宫命阵!”
我没答话,脚底却自己动了。
右脚一沉,命盘虚影轰然铺开,黑线如根须扎进石壁。
三重红光闪过的瞬间,我听见石缝里“咔”地一声,像是阵法断了筋。
“行啊废物,终于不用我教了。”
老九冷笑,“不过晚了——那滴血己经把你标记成阵眼,再往下走,就是送命。”
我抬脚,又踩下一级台阶。
石壁上的命符全亮了,红得发黑,像烧透的炭。
空气里一股铁锈味,不是血,是命格烧焦的味道。
我盯着头顶,刚才滴血的位置现在空空如也,可我额心还在发烫,像是被烙铁烫过。
“别硬撑。”
老九语气变了,“你体内的命纹在排斥那滴血,再往前,命盘会先锁你。”
“那就锁。”
我嗓音有点哑,“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被自己人坑。”
话落,命盘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我催动的,是它自己动了——黑线顺着我脚踝往上爬,像藤蔓缠树。
我心口那道旧疤裂开一丝,渗出金线般的血,滴在台阶上,发出“滋”的一声。
“操!”
老九吼,“你命纹要裂了!
快停下!”
我没停。
反而往前迈了一大步。
轰!
整条阶梯猛地一颤,红光炸成碎片,石壁上的符文全灭。
黑暗中,我看见前方十步外,一道暗门虚掩,门缝里漏出一缕青烟,带着点香灰味。
“内鬼走了。”
我说,“但他留了后手。”
“废话。”
老九喘了口气,声音有点虚,“你刚才是拿命纹当钥匙,把阵眼从你身上撬下来了。
疼不疼?”
“疼。”
我咧嘴,“但比上次被你电道心好点。”
“少扯。”
他冷哼,“现在问题是你脚下的命盘——它刚才不是防御,是……抢控。”
我低头。
命盘虚影还在,但形状变了。
不再是半圆,而是扭曲成一个钩状,像要把什么拖进地底。
“它想吞东西。”
我说。
“对。”
老九沉默两秒,“它闻到命格余烬了。”
我猛地转身。
祭坛方向,兽魂还在咆哮。
那头赤瞳巨狼被我锁在命线里,西肢抽搐,黑焰缠身。
可它越挣扎,命盘黑线就越亮,像在吸它的命气。
“它快撑不住了。”
我说。
“撑不住也得撑。”
老九声音忽然亢奋,“劫煞之气混着命格余烬,这种补品千年不遇!
老子等这口饭等了三千年!”
我没拦他。
反而往前冲。
三十丈距离一瞬即过,落地时命盘再震,黑线如网收紧。
兽魂发出一声凄厉嚎叫,左眼炸出一团灰雾——那是命格崩解的征兆。
“就是现在!”
老九狂笑,“吞!”
我张开嘴,不是为了吸气,而是为了……让老九出手。
扳指突然发烫,幽蓝魂火从指缝喷出,化作一条火蛇首扑兽魂。
那火蛇没碰狼身,而是钻进它眉心,狠狠一扯!
“轰——!”
一团灰金色的雾被拽出,像被撕碎的绸缎。
老九的魂火张开大口,一口吞下。
我体内命纹猛地膨胀,像被灌了滚油,整条手臂青筋暴起,皮肤下浮现金色纹路。
老九的笑声在脑子里炸开,带着点疯劲:“爽!
这口够劲!
老子能再活五百年!”
可下一秒,他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了?”
我问。
“……不对。”
他嗓音发颤,“这命格……带毒。”
我心头一紧。
低头看自己手——命纹开始发黑,像墨汁滴进清水,迅速蔓延。
“反噬?”
我咬牙。
“不全是。”
老九低吼,“是命符残印!
有人在命格里埋了追踪符,谁吞了它,就会被反向标记!”
我冷笑:“所以内鬼没走,他在等猎物上钩。”
“现在怎么办?”
老九声音有点抖,“我魂火被污染了,再不处理,扳指会炸。”
“炸就炸。”
我说,“大不了换个器灵。”
“***……”他骂到一半,突然闷哼一声。
我抬头,看见他魂体在扳指里显形了——金色虚影,拖着九条锁链,脸上全是冷汗。
那不是魂火暴涨,是失控!
“命盘在抽我!”
他嘶吼,“它要把我拖进去炼化!”
我左手死死攥住扳指,右手一拍心口。
舌尖血喷出,在空中画了个倒三角符。
《黄庭经》最后一个字,我倒着念:“生——!”
经文入体,命纹一震,黑气被逼出一丝。
老九惨叫一声,魂体缩回扳指,魂火黯淡了大半。
“活下来了?”
我问。
“差一点。”
他喘着,“但老子吞的那口没白吃——它吐东西了。”
“什么东西?”
“你自己看。”
扳指“咔”地裂开一道缝,一枚半残的青铜命符弹了出来,落在我掌心。
冰凉,带着点锈味,表面刻着两个古篆——“玉衡”。
我盯着那两个字,没动。
“认得吗?”
老九声音很轻。
“不认得。”
我说,“但命盘刚才动了。
它看见这符,像见了爹。”
“……***。”
老九喃喃,“这符是命师信物。
玉衡……是上古九大命师之一。
老子要是没记错,那一脉早就绝了。”
“现在没绝。”
我摩挲着符,“它在你肚子里躺了三千年。”
他没回话。
扳指里的魂火微微抖着,像风中残烛。
我收起命符,转身往祭坛走。
鼎又歪了。
这次不是倾塌,是被地底的力道顶起来的。
村民全缩在角落,没人敢靠近。
裂谷深处,兽吼一声比一声近,岩壁开始剥落。
我走到鼎边,单手撑住鼎身。
青筋暴起,肌肉绷紧,额角渗汗。
“又要扶?”
老九问。
“不。”
我说,“这次是压。”
命盘虚影再出,黑线从脚底蔓延,缠上鼎足。
我心口命纹一震,那枚青铜命符在我掌心发烫,一丝金线顺着指尖渗入鼎底。
轰!
命符亮了半秒,随即熄灭。
但鼎身稳了,封印阵眼重新闭合,地底的吼声顿了顿。
“你干了什么?”
老九问。
“借了点力。”
我说,“用玉衡命符压了阵眼三息。
够他们喘口气了。”
“你疯了!”
他吼,“那符是你的底牌!
现在暴露了,命尊马上就会找来!”
“找来就找来。”
我拍拍裤腿,脸上又挂起那副笑,“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转身往村口走。
身后,村民还在发抖,没人敢出声。
獠牙瘫在地上,只剩一只胳膊,眼神却死死盯着我。
我没理他。
走到槐树下,坐下,从怀里摸出几块命格碎片,在掌心抛了抛。
像弹珠。
老九在扳指里沉默了很久。
“喂。”
他忽然开口,“那符……为什么选你?”
我没答。
远处,裂谷深处,又是一声闷响。
我掌心的命格碎片,突然裂了一道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