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里的人声正闹。
木桌上酒坛歪斜，几只花卷还沾着鱼小葵的指印。
柳化云正对杜锦书挤眉弄眼：“你家那几条规矩，不如挂在门口卖小吃。”
鱼小葵刚笑着想怼，忽然楚半壶“嗷”地一声惨叫，像被谁掐了***似的从桌下弹起。
他一只手紧紧捂着腰间，那点神秘的葫芦晃晃悠悠，全酒馆的人都盯了过去。
“你藏点什么，半壶？”
柳化云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的袖口。
楚半壶咕哝：“祖传宝贝，碰不得碰不得。”
杜锦书出神地看了眼那葫芦——不过巴掌大小，油光锃亮，瓶口还缀着块破铜牌。
她轻声笑道：“你这玩意儿，倒像是胡大娘的旧醋瓶，什么宝贝？”
楚半壶脸红脖子粗，结结巴巴反驳：“哼哼，识货的人见了不敢吱声！”
鱼小葵立即凑上去，右手伸得飞快，却被楚半壶拍开。
“别动！”
楚半壶一脸慌张，“这是传说中的‘百葫芦’，葫芦里能变出金银、神兵……还有百种花卷！”
柳化云故意挑眉：“那你让它变俩铜钱，咱们去隔壁再喝一壶？”
楚半壶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葫芦底：“不是随便就变的，得有口诀。”
酒馆的小厮凑过来瞅热闹：“你这宝贝真假？
前几天北岭有个瞎老头，也在街头吆喝藏宝葫芦，被武当的师兄一脚踢到水里。”
鱼小葵偷乐：“你们都不懂，这玩意儿说不定真有点道道。”
杜锦书轻声道：“有没有道道，试一试就知——半壶，你开个咒，大家赏赏。”
楚半壶吱唔半天，终于举起葫芦，庄重道：“甲乙丙丁，花卷有情——葫芦葫芦，开门见金！”
静等片刻，葫芦里只蹦出来一撮酒气，把众人熏得连连后退。
柳化云捂鼻：“你这‘神器’分明是隔夜黄酒，差点熏老夫起身写遗书。”
鱼小葵乐得前仰后合，顺带偷走一块花卷：“好歹能用来晾脚气。”
杜锦书揉揉额角，语气无奈：“幸亏酒馆没丢葫芦，否则就凭你这气味，凶案能破。”
楚半壶眼见众人不信，忽然拍胸：“谁说酒气就没用？
这是防身暗器！”
这时，酒馆门口吱呀一响，一个身穿紫衣的瘦高男子飘然而入，额角有道极淡的金痕，正是西域密使穆宴白。
他步履优雅，一边扫视众人，一边微笑：“在下穆某，听闻楚兄有宝葫芦，特来一观。”
穆宴白这副礼数恰恰周到，众人却都警觉地收了笑。
鱼小葵眨眨眼，“这位爷，葫芦能变金银，但变个好人有点难。”
穆宴白微不可察地挑眉：“若是宝物，自该当众试验。
或许……我有法子，让葫芦显出真身。”
杜锦书看向柳化云，低声问：“他认出来了？”
柳化云眸光微闪，面上却不动声色：“这个人不是能随便来的主。
半壶，接着试，不怕丢丑。”
楚半壶咽了口口水，紧紧护住葫芦，“换你试试！”
穆宴白并不推拒，反而温和地伸手：“若诸位信任，不妨让我一试。
西域也有葫芦术，愿为大家解惑。”
气氛一下变得压抑。
鱼小葵突然机灵地一拍桌子：“就是说嘛！
别光吹牛，有本事让它变出点花样。”
她往葫芦嘴里塞了一粒花生。
穆宴白手指拂过葫芦，低声咏道：“天地所成，宝器归源。”
不过瞬息，葫芦竟翻滚起来，瓶口“咚”地吐出一枚花生，比进门那颗大了一圈，还自带一股奇香。
酒馆小厮哇地一声：“真个妖物！”
柳化云拿起花生闻了闻，神色沉了下去。
楚半壶惊呆，咽了咽口水。
他小声嘀咕：“是能变东西的，可我怎么从没见过这香味……”杜锦书嘴边的笑淡下几许，拉住鱼小葵的袖子：“这葫芦，是不是有蹊跷？”
穆宴白却从容地将花生递回楚半壶：“此葫芦确有玄机，但究竟如何，还需细细探究。
——我愿以一壶百花酒换它一晚，不知诸位可否应允？”
柳化云眼中一亮，“咱们酒馆百花酒，半壶，你有福了。”
鱼小葵却警觉地察觉穆宴白目光不善，轻声在杜锦书耳边悄语：“他想借葫芦做事吧？
可不能让他拿走。”
杜锦书点头，目光流转，己然明白几分。
楚半壶却有些犹豫，咬牙道：“我……这祖传宝贝，得喝三壶！”
酒馆里众人乱哄哄地叫好。
穆宴白并未强求，只从袖口拿出一枚玉令，轻轻放在桌上，“此令价值万金，加上三壶百花酒，如何？”
鱼小葵眼睛一亮，掐指算账，“这玉令能换两百只包子，半壶，你赚了！”
杜锦书按住她。
柳化云又添一把火：“不如葫芦出场，玉令当彩头，若能变出武林秘籍，酒馆今晚酒水全免！”
楚半壶被绕得头晕脑胀，葫芦被穆宴白接过去，“百葫芦”在穆宴白手里转了两圈，瓶身泛起幽光，一道微妙的气息在酒馆里缓缓流传。
众人屏息。
穆宴白嘴角带笑，对着葫芦轻语一声，只听瓶口“啪”地吐出一本小册子，封皮写着大字：武林秘籍。
柳化云抢过来看了两眼，笑出声，“这是绣江城刀法歌谱，还是我五年前编的，半壶，你祖上传的怕是我买来的赝品。”
楚半壶涨红了脸，一时间有些无地自容，结巴道：“我、我也没说它真能变宝，他们街头吆喝的，都是——”穆宴白却笑而不语，将葫芦和玉令一并推回，“果然套路。
半壶兄，不如我们交个朋友——此物虽无真迹，但机关巧妙，或暗藏玄机。
你可愿与我西域密使同行，探个明白？”
楚半壶心头发颤，首摇头，“我只会耍花样，不想被你带去西域变花生！”
酒馆欢声笑语间，柳化云一拍桌，“今晚无论真假，大家喝个痛快，妙物是闹剧，诚心才是宝！”
鱼小葵却看着桌上不停翻滚的花生与刀法歌谱，眼底一闪而过的困惑深藏不露。
杜锦书察觉到她心思，微微一笑：“真真假假，其实妙趣就在其中。”
烛火下，众人三杯两盏己忘身处江湖。
桌上宝葫芦安安静静，谁也没有再去争抢；而酒馆窗外，夜色正浓，街头的脚步声渐远，却有几个黑影、远远窥视着葫芦与酒馆内的人。
鱼小葵轻声道：“今晚的闹剧还真不像结局。”
柳化云一边饮酒一边眯着眼，似在思索什么。
杜锦书却端起杯盏，与众人轻轻碰杯。
窗外的绣江夜还很长，宝葫芦真假，或许只是一场江湖的序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