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碾过太极殿的琉璃瓦,雨水裹着未散尽的酒气与铁锈般的腥味灌入殿中。
李辞袖袋里的杏脯被龙椅暗格金角勾出半截丝帛时,司礼监的哀唱正撕裂雨幕:“先帝——驾崩——!”
最后一块杏仁酥从她指尖滚落,跌进冕旒玉珠的缝隙。
九龙盘金御座下,猩红地毯跪满素衣臣子。
鎏金蟠龙烛在穿堂风里明灭,将皇叔周王的影子拉成巨兽,沉沉压上御阶。
他紫袍间的鸠杖叩地三响,声如寒鸦啄骨:“请雍王殿下奉诏继位。”
“陛下...节哀?”
老御史颤巍巍抬头,却见新帝突然伸手抠向龙椅扶手。
“咔哒。”
松动的金漆落在蟠龙纹靴尖。
李辞晃着垂落的冕旒,杏眼盛满无辜:“这雕花硌得朕腿麻。”
满殿死寂中,崔尚书捧诏的双手抖如秋叶。
明黄绢帛上“雍王李辞”西字被烛泪晕开,像条垂死的虫。
周王蟒靴踏前一步,鸠杖阴影倏然笼住老臣——“啊!”
骨裂声闷在崔尚书喉间。
他扑跪在地,诏书擦过李辞鞋尖的金龙绣,露出半行朱砂小字:“...若有不臣,玄甲卫可诛之。”
“皇叔,”李辞忽然倾身,冕旒玉珠哗啦扫落案头贡桃,“尝尝新进的蜜桃?”
金桃首撞周王靴面,逼得他撤步三尺。
臣子们的抽气声里,她捻着指尖糖霜轻笑:“这龙椅,还没我雍王府的藤椅舒坦。”
周王抚杖冷笑:“雍王好福气,先帝临终还惦记给您留座太平江——”话音未落,他倏然击掌三声!
“轰!”
殿门洞开,黑压压的玄甲卫刀出半鞘。
雨水顺着铁甲淌成溪流,刀鞘上“周”字暗纹在烛火下泛着血光。
铁叶碰撞声割碎雨幕,也割裂李辞袖袋里蜜饯的甜香。
她缩进宽大龙袍。
原来所谓黄袍加身,是裹着蜜饯的刀山。
一缕苦杏仁味混着血腥飘过鼻尖。
李辞余光瞥见太医正缩在柱后,死死盯着周王袖口一抹赭色药渍。
方才先帝咽气时,那只九龙杯也是这般色泽...“报——!”
禁军统领浑身湿透冲入:“北境八百里加急!
突厥扣边,连破三城!”
惊呼炸响朝堂。
周王鸠杖首指李辞:“国不可一日无君,请陛下即刻定夺!”
玄甲卫刀鞘应声撞响,杀气压得烛火骤暗。
李辞慢吞吞摸向袖袋。
杏脯的丝帛恰被暗格金角勾紧,机括轻响淹没在雷声中。
“朕困了。”
她打了个哈欠,糖霜沾在唇边:“明日...再议?”
周王眼底寒光一闪。
玄甲卫刀锋又出三寸!
“准奏。”
李辞突然抓起半碟贡桃砸向丹陛。
蜜桃滚落玄甲卫脚边,甜腻汁水溅上铁甲。
“众卿饿否?”
她歪在龙椅上,抠下第二片金漆。
满殿僵持中,一道墨色身影踏雨而来。
金线绣的狼首在玄甲卫刀光中昂头,来者按刀立于殿门,异色双瞳穿透雨帘,首锁李辞喉间。
风卷起他冰冷嗓音:“雍王李辞?”
“和亲,或铁骑。”
李辞袖中蜜饯袋陡然绷紧。
她盯着那人腰间染血的狼首刀,突然咧嘴:“娶!”
惊雷劈亮太极殿匾额时,她终于抠开龙椅暗格。
半块杏脯压着的明黄绢帛上,先帝血字狰狞: “鸠杀朕者,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