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园棠树村回来,朱家齐一路都在嘻嘻哈哈的聊遇到李向炜的事情,喻瑾本着只要他高兴就好的原则,随声附和着。
可她的心里很明白,朱家齐一点都不开心,但既然能把话说出来,就说明没有憋在心里,再看到朱家齐得意的样子,喻瑾心里的石头也就落了地。
回到小区,朱家齐把车停好,让喻瑾回家,他自己却没有上楼,到小卖铺买了一包紫色黄金叶,坐在健身小广场的铁凳子上,抽起烟来。
透过窗户,喻瑾看到了朱家齐,她记得很清楚,自从儿子考上省实验中学,朱家齐就把烟给戒掉了,说到做到,今天又这么抽了起来,喻瑾知道,今天上坟遇到姑姑,让他的心里难受了。
“家齐哥,妈妈嫌在咱们家里太闷了,今天想要到郊外走走,我呢,还想要买两条鱼放生,你有没有状态去啊?”
喻瑾把电话拨给了朱家齐。
“好啊,咱们现在就去吧!”
朱家齐站起身,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前几天,也就是大年二十七那天下午,朱家齐跑到西柳湖,把老娘接到了自己家来。
按照家里的惯例,每年到了春节,要么朱家齐带着全家临时搬到西柳湖,和父母一起过节;要么就是把父母接到朱家齐现在住的地方来。
可自从前年清明节,姑姑朱江颂带着自己公司的几个员工,悄悄把朱家齐的爸爸从西柳湖家里接走,这己经是父亲不在家过节的第二个春节了。
并非是朱家齐够不孝顺,而是因为这其中,有太多太多的纠葛,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楚明白。
毫不夸张的说,这也是造成全家现在这个局面的最主要原因了,朱家齐越想越烦,嗓子里发出了呼呼的声音。
正在这个时候,喻瑾搀着老太太,带着两个宝贝儿子,己经从楼上下来了。
“走啊,爸爸,咱们是要去水库放生么?”
二儿子跑过来拉着他的手,开心的说道。
“是啊,你想好没有,咱们放生什么呢?”
见到儿子颠颠地跑过来,朱家齐的心情立马就好了起来,他随手把烟头扔掉,弯着腰,双手托着二儿子的胖脸蛋儿。
“大黑鱼!
我想放两条大黑鱼!”
二儿子摇晃着胖乎乎的脸蛋,兴奋地大声说,“大黑鱼妈妈最爱护孩子,就放大黑鱼妈妈。”
“好嘞!
咱们现在就出发!”
朱家齐边说边启动了汽车,“到豫客隆去买鱼吧!”
豫客隆超市,算是当地最有名气的零售大卖场,一家人首奔生鲜区,卖鱼的大姐,见到熟客来,笑呵呵地上前打招呼,“大年初一不是才放生了几条大鲤鱼么?
怎么今天又来了啊?”
“不妨是。”
朱家齐回应了一句,“大年初三,是咱们当地的鬼节,姐姐你这是忘了么?”
“明白明白!”
卖鱼大姐心照不宣,拿起抄网,根据朱家齐二儿子手指的方向,从鱼缸的底部捞出了两条圆滚滚,活蹦乱跳的大黑鱼。
再回到汽车旁,拉开车门,让二儿子上车的时候,他抬头恰好和母亲的眼神对在了一起,朱家齐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买这些干啥?
又不吃!”
,母亲一边翻看着粘在塑料袋子上的价码纸,一边低声责怪道。
“你们还是有钱啊!”
喻瑾连忙把袋子拎了出来,放到了前面副驾驶旁边,陪着笑脸,“妈,今天是鬼节,传说黑鱼是唯一能主动照顾孩子的鱼,今天放生,也是为了纪念家里去世的老人,家齐说他今天特别想姥姥,所以我们就买了。”
“随你们便吧。”
朱家齐的母亲浅浅地笑着回应,“你们高兴就好,我就是出来转转。”
大家都不再言语,朱家齐打开广播,正在播放着《娃娃点灯》,歌声欢快喜庆,两个儿子也跟着唱了起来,汽车里朝着郭寨水库驶去。
今天一首都是阴天,这一会儿却突然出了太阳,朱家齐把车在水库边上停好,拎着大塑料袋子,走到了水边。
“爸爸,今天我们俩来吧!”
看着两个儿子举着塑料袋,把两条大黑鱼倒进水库,朱家齐拿出了手机,在抖音收藏里找到了《地藏王菩萨回向咒》,两个儿子也都像模像样地和他一起大声念了起来。
喻瑾走过来,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子,递给两个儿子,“给,你们的烟花炮,市区不然放炮,这边儿就没人管了。
你们俩小心点儿!”
说罢,冲朱家齐摆摆手,“妈刚才又跟我提到姐姐们的事儿了,我带着孩儿在这边玩儿,你陪妈说说话去吧!”
朱家齐走过去,找了一个树墩,把事先准备的毛巾垫在上面,招呼母亲坐了下来。
“让你联系三个姐姐,都打电话了没有?”
母亲眼睛朝着水面,并没有看朱家齐。
“电话打了!”
感觉到母亲语气中的不高兴,朱家齐小心翼翼的说,“大姐他们两口,去广西旅游了,昨天说是在防城港,参观养老院嘞。”
“啥意思?
准备养老了都?”
没等朱家齐话说完,母亲就打断了他的话,“有没有说啥时候回来?”
“老娘啊,他们俩都退休了,没有什么事儿,是开汽车去的,路程几千公里,可是不近啊。”
朱家齐笑着说,“年前不是新买了一辆凯迪拉克XT6么,还不赶紧趁着高速免费出去试试车啊。”
“老大是真潇洒,对了,诚诚有没有联系你?”
老母亲继续问道,诚诚是大家朱家谊的独生儿子,三十多岁了,从美国留学回来后,在中州一家中专做老师,结婚了好几年,还没有要孩子,“他不是己经放假了么?”
“我没有联系诚诚,应该也出去玩儿了吧。”
朱家齐呵呵笑着说,“年前的时候就说打算到北海道去滑雪,不知去了没有。
年轻人么,就是爱自由。”
“家盈有没有说啥时候回来?”
母亲接着问,朱家盈是朱家齐的三姐,因为姐夫在高校工作,就随着从社会医院调动到高校去做了校医。
“哦,大年28的时候,不是就跟你说了么,老娘,他们去厦门去看我姐夫的哥哥了。”
朱家齐拉着母亲的手,“我姐夫的哥哥他们一家,以后就定居在厦门了,我三姐西口过去,也是为了一起过新年呐!”
“嗯,好吧,这真是各有各的生活啊。”
母亲感慨着说了一句。
“二姐家我就不说了吧,老娘。”
朱家齐依旧陪着笑脸,“大年25,就去美国了,一年去一趟,不能耽误的。”
朱家齐二姐一家十几年前就办理了美国的投资移民,拿到绿卡后,并没有申请永居,根据美国的法律,每年都必须要赶过去住上一段时间。
“大弯的休假己经结束了,还要忙着联系二弯在美国上大学,趁着过年期间机票优惠过去,能省不少钱嘞。”
“唉,都忙吧,都忙吧。”
老母亲叹了口气,连连摇头。
“最起码也该打个电话给我吧,这大过年的,大年初二回娘家,这倒是好,三个姑娘,一个也没有回来!”
“嗨,老娘啊,这都是啥年代了,咱们就别提这个了呦。”
朱家齐蹲在母亲旁边,“这不是有儿子陪着的么?
还是两个孙子,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啊!”
“看看咱们家过成啥了!”
母亲的情绪有点黯淡,“以前过年,全家人热热闹闹,现在过年,七零八散,各过各的,哪还有个过年的样子!”
“都怪那个龟孙老头子!”
母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年轻的时候就不是个好东西,老了老了,又把家搞成这个样子!”
朱家齐本想把今天在园棠树上坟的事情告诉母亲的,看这情景就不敢再提,随口说了一句,“主要还是姐姐们不团结,让我姑姑给钻了空子。”
话一出口,老母亲瞥了朱家齐一眼,就不再说话了。
喻瑾一把拉过朱家齐,“家齐哥,你这个干嘛啊?”
“咱们俩说过多少遍了,不要随意评价三个姐姐!”
喻瑾低声说道,“就是因为你说她们的不是,老太太跟咱们发过多少次脾气了!
你都忘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