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的声控灯坏了,忽明忽灭地照着陆鸣的影子。
他摸出钥匙开门时,指尖还在发颤——翻遍了书包和校服口袋,母亲的住院缴费单还是没找到。
“明明早上还在的……”他瘫坐在玄关,盯着茶几上那张皱巴巴的催款单。
母亲的心脏搭桥手术费还差三万,明天是最后缴费期限,逾期就要停药。
掌心突然传来一阵温热。
陆鸣低头,看见青铜日记不知何时从书包里滑了出来,封面的“因果”二字在昏暗中泛着微光。
他猛地想起什么,颤抖着翻开日记。
第一页“李浩然会在天台摔倒”的字迹还在,末尾的漩涡符号似乎更深了些。
第二页那行“因果值+10,记忆锚点己消耗”的金色小字还在,只是下面多了一行淡灰色的注解:记忆丢失:天台事件完整过程。
“是这日记搞的鬼?”
陆鸣攥紧日记,指节发白。
难怪他想不起天台的细节,只记得李浩然摔下去的闷响——原来用这东西要丢记忆?
他突然慌了。
如果丢的是无关紧要的事还好,可万一……他不敢想下去,慌忙起身去找手机,想给医院打个电话问问母亲的情况。
手机屏幕亮起,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班主任的。
陆鸣刚要回拨,电话又响了,这次是教导主任王强。
“陆鸣!
立刻来我办公室!”
王强的声音像炸雷,“李浩然摔断腿,是不是你干的?”
陆鸣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王强坐在办公桌后,指着对面的椅子:“坐。”
他指间夹着烟,烟灰掉在那件熨帖的白衬衫上,“李浩然家长刚才来闹了,说你昨天在天台跟他儿子起了冲突。”
陆鸣刚要开口,王强猛地一拍桌子:“别跟我装无辜!
有人看见你俩在天台拉扯!”
他凑近了些,唾沫星子溅到陆鸣脸上,“李浩然他爸是教育局的,这事要是闹大,你这辈子别想安生!”
陆鸣攥紧了拳头。
他明明不记得拉扯,可王强笃定的语气让他发慌——难道丢失的记忆里,真有自己冲动的画面?
“我没有。”
他低声说。
“没有?”
王强冷笑一声,从抽屉里甩出一沓照片,“天台监控拍的!
虽然没拍清脸,但这身形不是你是谁?”
照片是监控截图,角度刁钻,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和李浩然推搡的动作。
陆鸣盯着照片,脑子里像被塞进一团乱麻,那些碎片化的画面——天台上的风、李浩然狰狞的脸、铅笔划过纸面的触感——突然涌上来,又瞬间消失。
“我……”他想辩解,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
王强突然话锋一转,往椅背上一靠,慢悠悠地弹了弹烟灰:“其实吧,这事也好解决。
你承认是自己不小心撞了李浩然,写份检讨,再让你妈来跟李家道个歉……我妈在住院。”
陆鸣猛地抬头,眼里的红血丝看得王强一怔。
“住院?”
王强挑眉,眼里闪过一丝算计,“那正好,让你妈躺着也能‘表个态’。
不然……”他敲了敲桌子,“我就只能按‘校园霸凌’上报,记你大过,档案里留一辈子黑底。”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陆鸣心里。
他看着王强那张油腻的脸,突然想起上周大扫除时,听见几个老师议论——王强最近在跟李浩然他爸走动,想托关系调去教育局当副科长。
原来不是为了“公正”,是想拿自己当垫脚石。
陆鸣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到了书包里的青铜日记。
掌心的温度越来越烫,像有什么东西在怂恿他。
“怎么,不说话?”
王强不耐烦了,“给你十分钟,要么写检讨,要么等着被处分。”
陆鸣低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日记本的封皮。
脑海里闪过母亲躺在病床上的样子,苍白的脸,插着管子的手……他不能让母亲受委屈,更不能留污点——他还要靠奖学金凑医药费。
“我写。”
他听见自己说。
王强满意地笑了,扔给他纸笔:“态度诚恳点,就写‘因琐事与同学争执,失手致其摔倒’。”
陆鸣握着笔,笔尖悬在纸上。
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在检讨纸上投下一块光斑。
他的目光落在青铜日记露在书包外的一角,封皮的纹路像是活了过来,在他眼前扭曲成一个问号。
如果……再用一次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压不住。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王强,对方正低头玩手机,嘴角挂着得意的笑。
陆鸣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假装写字,左手悄悄伸进书包,摸到了那支铅笔。
指尖触到日记纸页的瞬间,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写下一行字:“王强会在升旗仪式上摔进花坛。”
字迹落下的瞬间,青铜日记又闪过一丝微光。
这次陆鸣看清了,那光芒里似乎飘着一缕极细的灰,像是什么东西被烧成了灰烬。
与此同时,他的太阳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像被冰锥扎了进去。
眼前闪过一张模糊的脸——温柔的眉眼,笑着叫他“小鸣”——可他怎么也想不起这张脸是谁。
“妈……”他下意识地呢喃出声。
“你说什么?”
王强抬头。
陆鸣猛地回神,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他看着自己写了一半的检讨,又摸了摸日记,喉咙发紧:“没、没什么。
检讨写好了。”
王强接过检讨扫了一眼,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滚吧。
下周升旗仪式别迟到,正好让全校看看你的‘认错态度’。”
陆鸣抓起书包就走,走到门口时,听见王强在背后打电话:“李科长,放心吧,那小子己经服软了……嗯,下周升旗仪式让他公开检讨,保证给您儿子出气……”楼梯间的风灌进领口,陆鸣打了个寒颤。
他摸出手机想给医院打个电话,却发现屏幕上母亲的号码旁边,那个熟悉的头像变成了一片空白。
他竟然……想不起母亲的样子了。
陆鸣靠在墙上,滑坐在地。
青铜日记从书包里掉出来,翻开的页面上,第二行金色小字变了:因果值+15,记忆锚点己消耗记忆丢失:母亲的面容他捂住脸,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
这本日记像个贪婪的黑洞,吞噬着他最珍贵的东西。
可他别无选择——明天的医药费,王强的刁难,还有那个模糊的天台真相……“必须找回来……”他攥紧日记,指甲几乎嵌进封皮,“不管用什么办法。”
这时,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苏璃抱着一摞作业本下来,看见坐在地上的陆鸣,惊讶地停住脚步:“陆鸣?
你怎么在这儿?
脸色这么差……”她的目光落在陆鸣脚边的青铜日记上,眉头微蹙:“这日记……我好像在哪见过。”
陆鸣猛地抬头:“你见过?”
苏璃蹲下来,指着封皮上的纹路:“我爸是考古记者,他书房里有本拓片,上面的符号跟这个很像。
他说这是……”她的话还没说完,陆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医院的号码。
他手忙脚乱地接起,听筒里传来护士急促的声音:“是陆建国家属吗?
你母亲刚才心率骤降,正在抢救!
赶紧来医院!”
“什么?!”
陆鸣猛地站起来,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苏璃也急了:“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往楼下跑时,陆鸣没注意到,青铜日记的第三页,悄然浮现出一行新的字迹,像用血写的一样:警告:过度使用将触发因果反噬而此刻的他,满脑子只有母亲抢救的画面,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己经被那本日记缠得越来越紧,正一步步走向更深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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