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凝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立刻俯身过去，连呼吸都放轻了。
唐羽之终于从漫长的昏迷中醒来。
意识像是沉在深海的潜水艇，一点点艰难地上浮，最终冲破水面。
刺鼻的消毒水味，单调的仪器滴答声，还有……一道专注而滚烫的视线。
他缓缓转动眼珠，视野由模糊变得清晰。
雪凝冰那张刻在他骨血里的脸，就这样撞入他的眼帘。
她瘦了些，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昨晚的记忆碎片般涌来，他记得自己好像在幻觉里看到了她。
难道……还没醒？
唐羽之的嘴唇动了动，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沙哑的音节。
“你……你来做什么？
我们不是早就分手了吗？”
他想坐起来，想维持自己最后的体面，但浑身酸软无力，连抬起手臂都做不到。
这副孱弱的样子，让他心中升起一股难堪的狼狈。
雪凝冰看着他故作疏离的模样，眼眶瞬间就红了。
就是这样，上一世他也是这样，用最伤人的话，将她推得远远的。
她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他试图撑起身体的手臂，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你又想推开我是不是？
还想隐瞒你那该死的绝症是不是？”
轰的一声！
唐羽之的身体剧烈一颤，大脑一片空白。
她……她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他瞒得滴水不漏，连他远在魔都的家人都只以为他是离家出走。
难道是奶奶告诉她的？
不可能，奶奶最疼他，答应过他绝不会说的。
看着他震惊到失语的样子，雪凝冰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双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仿佛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再次消失。
她的目光一寸寸描摹着他苍白消瘦的脸，声音哽咽。
“重活一世，能见到你，真好。”
唐羽之被她这句话说得有些发懵。
什么叫……重活一世？
是说见到他还活着，对她而言就像是获得新生吗？
他被她那双泪眼盯得浑身不自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刺中，又酸又疼。
但他不能心软。
他狼狈地别开视线，嘴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己经没有关系了。”
又是这句话。
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雪凝冰听着这些熟悉的、刻薄的话语，心中的急躁与恐慌几乎要冲破理智。
不行，不能再被他牵着鼻子走。
现在，她才是那个拿着剧本的人，她要主宰这一切！
雪凝冰深吸一口气，抹掉眼泪，眼神陡然变得强硬起来。
她没有再试图用温情去软化他，而是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强硬道：“你别想着让我离开你，也别想着让我忘记你。”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跟我恢复关系，然后好好养身体。”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我有办法治你的病。”
唐羽之彻底愣住了，他看向眼前的雪凝冰，仿佛第一次认识她。
那个总是温柔地依赖着他，在他怀里会脸红撒娇的女孩，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神坚定，气场强大，甚至带着几分霸道的女人。
她比以前，少了几分依赖，多了更多的强硬。
治他的病？
他自己查过无数资料，问过最顶尖的医生，这根本就是不治之症。
她是在说胡话，还是在安慰他？
可她的眼神那么认真，没有一丝一毫的玩笑意味。
唐羽之的心乱了。
他当然想和她恢复关系，他做梦都想。
这两年，每一个孤枕难眠的深夜，他都在疯狂地思念她。
可是……他这一身的病，就像一个不断扩大的黑洞，随时会把他自己吞噬。
他怎么能，怎么敢，再把她也拉进这个黑洞里？
他不想拖累她。
雪凝冰看穿了他眼神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担忧与挣扎。
她忽然松开手，俯身向前，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
隔着薄薄的病号服，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瘦骨嶙峋的身体，心疼得无以复加。
“以前我独自一人，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你不嫌弃我一无所有，不嫌弃我是个累赘。”
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温柔而坚定。
“现在，换我了。
我又怎么能嫌弃你？”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带着她身上独有的清香。
唐羽之的身体僵住了，他所有的伪装和坚强，在这一刻被这个拥抱击得粉碎。
他眼眶发热，却还是用尽力气，伸手推开了她。
“不一样，你是女孩子……”没等唐羽之把话说完，雪凝冰立刻打断，厉声反驳道：“女孩子怎么了？”
她的眼眸里燃烧着火焰，亮得灼人。
“谁规定在恋爱里，男生就一定要比女生要强？”
“以前我依靠你，现在我是你的依靠，这样不好吗？”
一连串的反问，如同一记记重锤，敲在唐羽之的心上。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是啊，为什么不行？
他一首固执地认为，自己应该成为她的港湾，为她遮风挡雨。
却从没想过，当他自己变成一艘漏水的船时，她也想成为他的港湾。
看着他失神的样子，雪凝冰知道，她的攻心之计奏效了。
她转身从床头柜上拿起那个保温桶，拧开盖子。
里面是她让王欣雨带来的，特意为他准备的各种补品熬成的浓汤。
她将保温桶递到他手里，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喝掉。
然后，出院。”
唐羽之被她这番操作弄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接过了保温桶。
雪凝冰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带我回你的出租屋。”
她的目光带着一丝审视和不容拒绝。
“让我看看，你这个为了不拖累家里而离家出走的大少爷，过的到底有多么寒酸！”
“！！！”
唐羽之手里的保温桶差点没拿稳。
他的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而猛然收缩。
她……她竟然连他离家出走的事都知道！？
这个秘密，比他的病埋得更深！
眼前的雪凝冰，对他而言，己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谜团。
她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