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城下,身披两层法宝品秩铠甲的鱼弦柱手持陌刀,身背随自己征战多年的老伙计锻纹弯刀,直向敕勒军中那名千夫长而去,五十名武夫紧随其后,陌刀过处,上砍骑士,下砍马腿,刀光起,热血涌。
只看得城头上的江华年头晕目眩,霎时敕勒铁骑鲜血喷洒,人仰马翻,好一个热血贯长虹。
只半刻,那名千夫长和攻城门的三十名铁骑匆忙向后而撤,旄旆倒地,攻城的圆木也是扔在地上,军形涣散。
闷葫芦鱼弦柱大喜,呼啸一声,紧追不放。就在距离那名千夫长不足一里之时,敕勒兵士向两侧一分,六十名敕勒铁骑分前后两排,手持伏远弩面对鱼弦柱等五十名军士,弩箭如雨,鱼弦柱猝不及防,紧急间一跃而起陌刀拨开弩箭后奋力抛出,只见陌刀划出一道光弧穿透一名弓弩手后余势未歇,又插入后面那位弓弩手的胸膛。
闷葫芦急切间回首望去,心如刀割,只见已倒下二十余名兄弟,他拔出背后的铸纹弯刀大叫一声,“老子不活了,和你们同归于尽。”
江华年远远听见这一句,面色煞白,心中一急竟直接从城头跳了下去,二十米高的城墙,化体境武夫尚要腾挪一次,何况这个纤瘦小个子,城墙上的兵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纷纷扼腕叹息,这个愣头青虽有时挺讨厌,真的就这样去了却真叫人舍不得。
就在鱼弦柱如风一般冲过去时,六十名敕勒铁骑再次向两侧一分,不远处竟是十架陨铁弩车,弓弩在符咒加持下如一道道闪电刺向余下这三十人。
闷葫芦躲避不及,胸臂各中一弩,自己的绿衣银锁甲被一下洞穿,所幸大哥的的鸿霖甘露甲品秩甚高,虽已射穿,但弩箭也已力竭,只是入肉半分,鱼弦柱见撤兵已然不及,又冲了两次被重重的射翻在地,若不是两层宝甲早就命丧黄泉了。鱼弦柱看着身边五十名弟兄无一人撤退,纷纷倒在弓弩之下,不远处追击敕勒攻城铁骑的五十名弟兄也是如出一辙无一生还。
倒地后,鱼弦柱单手支地,另一只手重重地锤向地面,眼角流出鲜血,此时看见远处一个纤瘦的身影一瘸一拐的向自己跑来,他用尽全身气力嘶喊道:“快回去!”
纤瘦的身影似乎根本听不见,依旧不管不顾地奔来,鱼弦柱心如火煎再也撑不住,重重地倒了下去,嘴里不甘的叨咕着,“傻兄弟,你这是作甚,哥哥真的救不了你了。”
耳听得陨铁弩车又是十弩齐发,鱼弦柱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手中的铸纹弯刀散发淡黄色的金光,双腿曲起猛蹬地面,双手手掌、刀柄同时狠撞地面,身体似一支离弦的没羽箭,与地面平行飞了出去,弯刀反手自下而上奋力一撩,一道金黄色的刀罡将八支陨铁弩箭斩为两截,余下的两支却再也来不及,情急之下,鱼弦柱抱住江华年就地一滚,只听噗噗两声,两支长长的弓弩射入鱼弦柱的肩胛,弯刀的金光越来越盛,闷葫芦却再也撑不住,在江华年柔软的怀里闻到一股香甜的气息,晕了过去。
就在此时,西北方一头青牛缓缓而来,牛角弯弯四蹄漆黑,走的虽慢却好像缩地成寸,只几息就来到鱼弦柱身前,牛背上的黑瘦道人从满是补丁的衲衣中取出一柄已经秃了的拂尘,打个稽首说道:“无量那个天尊,贫道给你们打个圆场如何,都死了这么多人赶紧散了吧,善不善啊?”
那名敕勒千夫长提马向前行至陨铁弩车后,叽里咕噜说了一堆,用的却是敕勒官语。
道人听了摇摇头道:“知道你懂大泽雅言,再给老子说敕勒语咱就翻脸了”,说着回头看向纤瘦兵士怀里的鱼弦柱,一拂尘将他打醒,“就这样算了善不善,你先打个样。”
拂尘虽重,却裹挟着道家的一股清明气,闷葫芦看来浑身浴血,内伤却是最重,这一下已好了大半,江华年不明就里扬起一张俏脸就要大骂,却被鱼弦柱捂住嘴。
闷葫芦心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自己死了连仇都没的报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是这道人素不相识,实在不知靠不靠谱,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遂点了点头。
黑瘦道人满意地点点头,对着千夫长说道:“样都打了,你给道爷快点。”
千夫长大怒,大喊一声,只见十架陨铁弩车正要发射,道人秃柄的拂尘向天空一指一划,十道天雷蓦然而下,火蛇乱窜银光飞舞,晴空霹雳一声巨响,竟把十架弩车劈了。
弩车所用陨铁坚硬异常,再加上古法百炼,中以山水运、符箓法加持,再篆以远古咒文,其坚硬度攻击性世间罕有弓弩匹敌,竟这样毁了。
千夫长脸色变了几次,最终用大泽雅言开口道:“那就听道长的,散了。”
“不挨雷劈不老实吧?还不走?”
道人伸手搓了搓脖子,一股黑泥出现在手心。
千夫长等人纵马倒退数十步后,突然打了个呼哨,只见道人和鱼弦柱脚下头上各出现一张大网,网丝透明散发着丝丝水汽,将二人罩住,收紧。
黑瘦道人皱了皱眉,单手掐诀大喝一声:“法起”,出现两道小小的火苗把两张大网烧得干干净净。
“离中虚,还考验道爷的火法不成?就这水法太不成样子了,回去***炉,你叫什么?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谁布置的?”
千夫长脸色大变,想要纵马而去却如同定在了地上一般移动不得,顿时额头鬓角汗珠滚滚而下。
道人斜了斜眼,手指一弹,三个乌黑的小球直接射入千夫长的嘴里,只听道人大喝一声:“快说!”
直吓得千夫长一咽唾沫竟直接把三个乌黑的小球吞到了肚里,说不出的恶心难受。
道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手又在脖颈间搓着,“你这厮还算配合,不用废话就吃了贫道的去垢升天丸,这次再给你一个机会。”
千夫长干呕了几下,看着道士手中翻了一倍的六个乌黑小药丸,忙不迭地说道:“小的拓拔硕,这些是小的自己布置的。”
黑瘦道人斜眼看着兵士手里的将旗,黄丝红面上绣着敕勒文字正是“拓拔”,嗯了一声后,一手掂着六个小药丸一边说道:“就你这样的货根本想不出来,不说实话道爷可就霸王硬上弓了。”
千夫长汗流浃背,心道不说是死,说了回去军法无情也是死,索性心一横不再说话。
黑瘦道人呵呵笑着:“你就说是尼叶页道长让说的,回去就不会死了,老老实实说吧。”
千夫长思来想去,心一横只当是赌一次,闭眼说道:“我族天可汗。”
忽然脑后挨了道人一拂尘,一个肉眼可见的大包快速显现出来。
“拓拔将军啊,再说假话我就把你埋进粪坑,不要想多了,是大头朝下,就耶律楚才脑袋里那两根弦比你强点,也就是不用吃屎,还想找打吧?”
黑瘦道人越说越气,抡起秃柄拂尘,只听当当几声如铁锅炒豆子清脆异常,拓拔硕脑袋上业已峰峦迭起。
千夫长拓拔硕龇牙咧嘴,一脸生无可恋的说道:“老可汗让位了,现在的天可汗是耶律仓央。”
说完就闭上眼睛,就在他睁开眼时,道人、青牛、鱼弦柱、还有刚奔过来一瘸一拐的纤瘦兵士都已不见。
拓拔硕率残部回到营地,垂头丧气,心中更是忐忑,看到营帐中斜身靠着帅椅的俊朗儒生更是大气不敢喘。
耶律仓央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帅案,紫檀奇楠发出清脆的声响,拓拔硕心中明白,这是示意他叙述一遍经过。
待拓拔硕言毕,儒生又详细的询问了一些细节,鱼弦柱那柄弯刀的样式,黑瘦道人的相貌举止,一瘸一拐的江华年,就连那头牛也没有放过。
拓拔硕突然想到,“那个道士让我跟可汗说是尼叶页道长让说的,回去就不会死了。”
耶律仓央轻轻念道:“尼叶页,尼叶页,你爷爷”,突然忍俊不禁,笑骂道:“你爷爷的,下次我非得领教领教”,而后面无表情说道:“这次是我失算,罪不在你,下去吧。”
由于这片军营只是先锋,和毡房距离尚远,耶律仓央出得军帐外御风而起,御风之时速度自是不慢,声响却是很小,再加上采用山水秘术遮掩,寻常修士根本难以察觉。
一处宽大的毡房内满是书籍账簿,陌上公子手上翻着一部密档,身边两侧各悬着一部书籍,翻书风不止,书页哗哗地响着,两个时辰后,翻书风已停,耶律仓央手中握着一本账簿轻轻的敲着额头,身后的一位白衣老者不解的问道:“少主,是差在哪里了?”
白衣老者名叫狄荣,原是耶律楚才费尽心力几顾茅庐才请出的山上人,名为家臣,实为头等供奉,有开疆裂土之才,神鬼莫测之能,耶律仓央甚是尊敬,虽名为君臣却实有师徒之谊,后成立情报机构皇城司,就由狄荣一肩承担下来,皇城司在狄荣的统领下人才兴旺,能人辈出,其中三影***尤为惊艳,虽然站在墙后面云遮雾绕,却实实在在的让各国君王、朝中能臣又惊又怕,就是山上宗门也忌惮几分。
西南部莫来国的大都督在境内杀了几名敕勒族商人,竟然在一夜之间丢了脑袋,头颅直接被挂到了城门之上,右丞相上书扬言出兵敕勒,翌日天明,他视若心头肉一般的鹤园,里面的仙鹤尽被宰杀,两件事情做得悄无声息,让莫来国君臣不寒而栗,就此臣服。
耶律仓央轻轻说道:“狄叔,我走了一趟光阴长河,词中之龙的弓法刀法以及那把陌刀应该都不是杀力最大的,只查到了其是个剑修,本命飞剑的名称战力术法有人给遮挡了去,看不到。”
白衣老者躬身道:“少主,给些时日我再去查。”
陌上公子轻轻点头道:“安全第一,得了情报丢了性命,我情愿不要这个情报,韶将军有没有音信?”
“还没有,将军去了苦凉天下,档案均无记载,这是天字一号机密。”
“嗯,这次只是练兵而已,大举动兵需要两个条件,大泽王朝内乱和韶将军归来,现在都不具备,急不得,狄叔,你要把地图再加完善,要大要细,浩然天下、三清天下还有释家天下都要有,虽比不得咱们这座神武天下细致,但大致轮廓,山上宗门、山下王朝都有最好。”
白衣老者面有难色,却依旧点了点头。
耶律仓央单手揉着眉心说道:“这很难,尽力就行,那个捣乱的道士我查了个大概,叫壶尹,来自三清天下,辈分不低,他不走咱就不动,道士、张逸之、鱼弦柱都要建一档,有一个从城头跳下来没死的瘦小军士我没有查到,这个人很重要,着重查一查,细微处见真章,别阴沟里翻了船,我真怕那个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