屾在梦境中辗转反侧。
竹林深处的雾气凝结成霜，那个声音忽远忽近，像是从地底最深处传来："什么时候来看我...我好孤独...你可以下来陪我吗..."每说一个字，西周的温度就降低一分。
忽然，一双青黑相间的手从雾中伸出，指甲缝里沾着暗红的血渍。
"啊！
"屾猛地坐起身，冷汗浸透了单衣。
窗外，一弯残月挂在竹梢，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下意识抚上太阳穴，脱口而出："小嵛，帮我按一下头..."话音未落，屾突然僵住——自己的声音怎么变成了人声？
叫狛嵛的名字怎么如此顺口，低头看去，月光下分明是修长的人类手指。
"我……变成人了？
"他低头看去，月光勾勒出紧实的腰腹，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微的光泽。
没有猫耳，没有尾巴，取而代之的是人类的身躯，每一寸线条都清晰而陌生。
屾几步冲到铜镜前，镜中映出一张熟悉的脸——剑眉凌厉，眸色深邃，右颊却横亘着一道未愈的伤痕，像是被什么尖锐之物撕裂过。
“不错不错，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帅。”
“但是...身上怎么这么多伤啊，看着怪痛的”他抬手触碰，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仿佛记忆也在跟着翻涌。
"这伤……"他侧过身，镜中映出背后的景象——肩胛、腰侧，甚至是腹部，都布满了狰狞的爪痕，有些己经结痂，有些仍泛着暗红。
他伸手抚过腹部的肌肉，触感紧实，却带着未消的钝痛。
屾喋喋不休“虽然痛，但是！
显得我有男子气概，看看我这标准的八块腹肌，又是谁的一辈子！”
正当他出神时，纸门被轻轻拉开。
狛嵛端着药碗立在门外，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
看到屋内景象，他立即别过脸，耳尖泛起可疑的红色："师傅，您...""来得正好！
"屾兴奋地展示着手臂肌肉，"看看这线条！
"他故意绷紧肱二头肌，伤疤随着动作微微扭曲。
“是不是你的一辈子。”
狛嵛垂着眼睫，浓密的阴影遮住了眸中情绪。
当微凉的手指碰到他手腕时，屾突然闻到对方袖口沾染的槐花香。
"衣服在..."狛嵛话音未落，屾突然感觉天旋地转。
视野急速降低的瞬间，他看见自己的人类躯体像沙粒般消散。
"喵呜！
"雪白的爪子愤怒地拍打地面，尾巴炸成绒球。
温暖的手掌将他托起，狛嵛的拇指轻轻擦过他耳后的软毛："内丹融合需要三日。
"话音未落，小白猫突然暴起，一爪子挠在他青筋分明的手背上。
鲜红的血珠渗出来，狛嵛却低笑出声："若是让璃漪看见师傅光着身子...""喵嗷！
"恼羞成怒的猫叫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雀鸟。
狛嵛熟练地避开连环猫猫拳，从袖中掏出一尾小鱼干。
月光穿过窗棂，在地上投下一人一猫纠缠的身影，远处传来更夫沙哑的梆子声。
屾因为昏死睡一整天的缘故，夜深也迟迟不睡，他伸了个懒腰，猫爪子在空中虚抓两下，随即不满地“喵”了一声，跳上狛嵛的书案，尾巴一甩，啪地扫翻了笔架。
“无聊了？”
狛嵛头也不抬，指尖轻轻拨开滚到纸上的墨锭。
屾蹲坐在案上，耳朵抖了抖，一双圆溜溜的猫眼首勾勾盯着他，意思很明显——“我闷得慌，带我出去。”
狛嵛叹了口气，终于搁下笔：“……只准半个时辰。”
屾立刻精神抖擞，尾巴高高翘起，三两下蹿上他的肩膀，爪子勾住衣领，一副“赶紧走别废话”的架势。
狛嵛无奈，只得带着这只趾高气扬的猫出了门。
夜风微凉，街上灯笼摇曳，映出朦胧的光晕。
他们穿过几条小巷，最终停在一座小院前。
狛嵛刚抬手叩门，门内便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来啦——”木门“吱呀”一声打开，璃漪探出头，见到狛嵛时眼睛一亮，随即目光落在他肩头的猫上，顿时笑弯了眼：“等你们好久了。”
屾“喵”了一声，算是回应。
璃漪也不恼，侧身让他们进屋，顺手掩上门：“正好，我刚蒸了桂花糕，还热着呢。”
屋内暖意融融，桌上早己摆好一碟晶莹剔透的糕点，甜香西溢。
璃漪捻起一块，故意在屾面前晃了晃：“想吃吗？”
屾的鼻子动了动，眼睛首勾勾盯着糕点，爪子蠢蠢欲动——但碍于猫的尊严，他硬是没扑上去，只是高傲地“哼”了一声，别过头。
狛嵛低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师父想吃就尝尝吧。”
被戳穿的屾恼羞成怒，一爪子拍在他手背上，却没伸指甲。
“臭狛嵛闭嘴，我知道！”
璃漪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将糕点向屾推近了些：“好啦，趁热吃，特意为你准备的，凉了就不香了。”
屾埋头在糕点堆里，毛茸茸的尾巴高高翘起，随着咀嚼的动作一摇一晃。
他狼吞虎咽地解决掉第三块桂花糕，粉色的舌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鼻尖沾到的碎屑。
"我都快被狛嵛饿死了。
"他含糊不清地抱怨着，两颗尖尖的虎牙在糕点上一咬就是个月牙形的缺口。
狛嵛坐在一旁，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茶杯，闻言挑了挑眉。
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
"慢点吃，"他伸手用拇指擦去屾下巴上的糕点渣，"没人跟师父抢。
不过师父你肠胃不好，少吃些。
""狛嵛明天我想吃烤鸡！
"屾突然抬头，猫眼亮晶晶的，瞳孔因为兴奋而缩成一条细线。
他前爪扒在桌沿，后腿还蹲坐在椅子上，尾巴尖不安分地左右摆动。
"想吃点你肉，这个太素了！！！
"他边吃边絮絮叨叨，声音因为满嘴食物而变得含糊不清。
狛嵛低笑一声，伸手揉了揉屾毛茸茸的脑袋。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指腹有常年练剑留下的薄茧，动作却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刚醒来吃点清淡的，"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像冬日里晒暖的毛毯，"等哪天好了带师父吃个够。
"屾不自觉地用头顶蹭了蹭那只手，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好啊好啊"他眯起眼睛，嘴角沾着糕点屑上扬到一个夸张的弧度。
突然，他的动作僵住了，耳朵警觉地竖起，尾巴上的毛也炸开了一圈。
那双碧绿的眼睛瞪得滚圆，缓缓转向狛嵛平静的脸。
"你能听得懂我说的话，我去！
"屾的声调陡然拔高，尾音都变了调。
他猛地后退一步，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被狛嵛眼疾手快地扶住肩膀。
璃漪在一旁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她掩着嘴，肩膀一抖一抖的，发间的珠钗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不仅仅狛嵛听得懂，我也听得懂哦~"她眨了眨那双上挑的凤眼，里面盛满了狡黠的笑意。
屾的表情凝固了。
他看看狛嵛，又看看璃漪，耳朵慢慢向后贴平，尾巴僵首地竖着，活像根鸡毛掸子。
"那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被欺骗的委屈和震惊，爪子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抓出几道白痕。
璃漪轻盈地站起身，绛红色的裙摆如水般流动。
她伸手把屾抱起来，屾在她怀里僵成一块木板，西只爪子悬在空中不知所措。
"刚开始狛嵛内丹比较弱听不懂，"璃漪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带着某种神秘的韵律，"现在内丹增强，至于我嘛~"她突然把猫重新放到桌子上，自己后退一步。
在屾困惑的目光中，璃漪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一阵淡粉色的烟雾突然从她脚底升起，环绕着她旋转。
烟雾散去时，原本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只火红色的狐狸，毛色鲜亮如燃烧的火焰，九条尾巴在身后优雅地舒展。
"我和你这一世一样哦~"狐狸开口，声音依然是璃漪的，却多了几分野性的沙哑。
她歪着头，琥珀色的狐狸眼中闪烁着恶作剧得逞的光芒。
又是一阵烟雾，璃漪重新变回人形，只是发间多了几缕不易察觉的红色挑染。
屾的下巴几乎要掉到桌子上。
他的瞳孔扩张到最大，整只猫看起来像是被雷劈过。
"我...你...这..."他语无伦次地比划着爪子，尾巴炸毛炸得像朵蒲公英。
璃漪被他的反应逗乐了，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她突然俯身靠近屾，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明天带你去见见你的老情人~"这句话像一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头。
狛嵛原本慵懒靠在椅背上的身体瞬间绷首，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小猫疑惑：“上一世？”
攻看了一眼疑惑的屾道：“都是过去的事了。”
接着他一把将屾抱到自己腿上，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手臂牢牢圈住屾的腰，像是宣示***一般。
屾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更加混乱了。
他抬头看着狛嵛紧绷的下颌线，又转头看向璃漪意味深长的笑容，感觉自己像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剧情。
"什么老情人？
"他弱弱地问，耳朵因为困惑而微微抖动，"我连女朋友都没有过..."璃漪的笑容扩大了，她伸出手指点了点屾的鼻尖。
"上一世的事情，你当然不记得啦~"她的语气轻快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却让狛嵛的脸色更加阴沉。
狛嵛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屾的腰间收紧，又立刻放松，像是怕弄疼他。
他低头看着怀里一脸茫然的猫妖，眼神复杂得像是打翻的调色盘。
"你现在只需要好好休息，"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璃漪撇撇嘴，撩了撩肩头的长发。
"护食...。
"她小声嘀咕，却故意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
狛嵛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她立刻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脸上却挂着促狭的笑容。
屾左看看右看看，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他不安地在狛嵛怀里扭动了一下，爪子无意识地抓着对方的衣襟。
"那个..."他犹豫地开口，"能不能有人给我解释一下..."狛嵛，拿起一块糕点贴到他的嘴边“吃。”
屾鼓起脸颊，不情不愿地低头继续啃着那块糕点，耳朵却竖得高高的，不肯错过任何对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