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像过了半个世纪！
在半个小时的煎熬中，栾玉秀暗暗从如来佛，求到观世音，从三清六御，求到西方神明，从本地山神求到母亲河水神湘妃，但神明并没有听到她的祈祷，或者说听到了，但从来没有收到栾玉秀上香供奉的诸佛神明，听到也装着没听到。
半个小时后，栾玉秀期待的奇迹并没有发生。
“谁是卫介患者家属？”
当主治医生摘下口罩出现在西人面前时，西人的心脏都是咯噔一下。
栾玉秀更是被吓到六神无主，还是阿九搀扶着她，才不至让她瘫倒在地。
“医生，卫介同学的病怎么样了？”
胡老师急忙问。
主治医师看了胡老师一眼，问道：“你是患者家属？”
“我不是，这位——”胡老师话还没说完，栾玉秀突然挣脱周玖若的搀扶，扑到主治医师面前，问道：“医生，我是我是，我是卫介的妈妈，卫介怎么样了？”
主治医师对人间悲苦、生离死别见多了，面无表情回道：“患者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但潜伏期很长，经过剧烈运动后诱发，目前因心功能急剧恶化必须无创通气，只能靠插管呼吸机支持，所以要先转进ICU观察，ICU每天费用是三千块，你先去交一下住院费用吧！”
“一天三千？”
栾玉秀惊呼，不要说一天三千，就是一天三百对她来说都是不能承受之重。
“医生，我没有那么多钱，能不能便宜点！”
那主治医师的脸立刻就拉下来了，训斥道：“你当医院是菜市场啊，还让你讨价还价？
告诉你，就是看你的样子应该比较困难，才安排最便宜的ICU，贵的还有一万多的呢？
好了，要住就去交钱，不住抓紧把人拉走！”
“不要，不要！”
栾玉秀慌忙跪下，祈求道：“医生，不要，我马上找人借，等我一会！”
阿九急忙上前扶起栾玉秀，哭着安慰道：“栾阿姨别这样，会有办法，我马上给我妈打电话筹钱！”
那主治医师似乎也动了一丝恻隐之心，叹了口气道：“行吧，给你们半小时，半小时没交上住院费就把人拉走！”
栾玉秀从裤兜摸出老式功能机，匆忙转身去僻静处打电话借钱去了！
胡老师和陈医生对视一眼，小声商量道：“陈医生，我身上只有一千六，你看你那边还有多少，咱们先凑一凑！”
陈医生尴尬道：“我的工资都由家里堂客管着，每个月只给我五百生活费，现在身上只剩不到三百块！”
无助的阿九也听到了二人的私语，插话道：“胡老师，陈医生，我这里刚好有一千多！”
胡老师和陈医生同时看向这个小姑娘，胡老师虽然难为情，但还是说道：“好，这位同学，你先借老师，等明天老师还你！”
阿九急忙摆手道：“胡老师，不用不用，卫介同学是我朋友，给他治病，出多少钱我都愿意！”
胡老师和陈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了阿九一眼，心中暗道：“唉，又是一个被卫介同学颜值祸害的小姑娘！”
胡老师凑齐三千块钱，先去垫付了一天的住院费用，回来就看到栾玉秀冲着电话那头又哭又闹，情绪失控，随即又颓然跪倒在地，功能机也掉落地上。
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没人肯借，包括卫介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阿九看着栾阿姨失控的可怖模样，既担心又害怕，但还是挪过去，帮忙捡起地上的功能机。
胡老师犹豫片刻，也上前安慰道：“卫介妈妈，我们三个刚刚给卫介同学凑了一天的住院费用，你不要担心，后面的住院费，学校会想办法的！”
栾玉秀猛然抬头，凌乱的发丝被泪水混着汗水贴在脸上。
她感激地看向胡老师，然后朝胡老师跪拜磕头，声音嘶哑道：“福老湿——，谢谢谢谢！”
胡老师慌忙伸手去扶起，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卫介妈妈，别这样，你放心，我们学校一定会想办法救卫介同学的！”
此时此刻，那位主治医师的再次出现，显得是那样的不合时宜，他接下来冷漠的话更是不合时宜，“转进ICU也只能维持生命体征，要想治好，多活几年，必须进行心脏移植，但是——”主治医生盯着栾玉秀苍白的脸庞，凌乱的发丝，廉价的穿着，眼神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但是什么，医生你快说啊！”
主治医生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栾玉秀脆弱的神经上，她几近崩溃，但却不死心，声嘶力竭地追问道：“医生我求求你，求求你快说，只要能救我孩子，多大代价我都愿意！”
“代价大到你负担不起！”
主治医师冷漠道：“心脏移植手术最少需要三十万，也可能是一百万，这都还是其次，重要的是，心脏移植的排队时间太久，匹配到合适的心脏正常要一到三年，但患者可能撑不到那时候了！”
噩耗，绝对的噩耗！
刚刚从胡老师的安慰中生起一丝希望的女人，再一次被彻底击垮，她又无力地瘫软在地。
阿九周玖若刚要上前搀扶，栾玉秀突然又噌地站起来，一只手抓住刚要转身离开的主治医生，一只手不顾脸面地掀开廉价的T恤衫，露出白皙但精瘦的胸腔，抱有一丝期冀，道：“医生，用我的，我是患者他妈，用我的心脏吧！”
主治医师看着己经有些疯癫的女人，不耐烦道：“患者家属，别胡搅蛮缠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呢，且不说你的心脏能不能与患者匹配，就算匹配上，我们医院也不能用活体移植啊，那不是在救人，而是在杀人，我们是医生，能做犯法的事吗？”
说完，挣脱女人的手，转身离开了。
胡老师和陈医生没有再多作停留，他们要回去向校领导汇报情况，安慰卫介母亲几句便先行离开了，这种残酷的结果，谁也不想看到，但此时的他们己经无能无力。
胡老师回去便向校长汇报了学生的病情，并建议向全校师生募捐。
虽然卫介同学可能活不了多久，但也不能因为交不起ICU费用，就让他现在就去死啊！
校长也怕担责，影响前途，立刻就以学校的名义，送去九万元现金，先预付了一个月的住院费用。
学校在胡老师的号召下，用了三天时间进行募捐。
湘南高中只有大约三千名师生，却在三天时间内，募集到西十七万八千九百五十西元善款，这笔善款中，大部分都是女生捐赠的，由校领导和班主任胡老师一起转交给卫介妈妈。
阿九更是把自己能卖的电子设备全都卖了，还死皮赖脸打电话找他哥要来两千块，总共凑了五千整。
栾玉秀没有拒绝，一向要脸面的她知道，这些钱是救他儿子的唯一希望，她个人的脸面又算得了什么？
从卫介开始住院那天起，栾玉秀除了白天打工，中午去隔着门窗看一眼ICU里的儿子，晚上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城市的各个灰暗角落游荡。
她去过地下赌场，去过各种色情场所，连以前看不上的街头小混混，她都主动上前热情打听，目的只有一个，询问哪里可以买到REN体QIGUAN！
这些混社会的人把这个女人看成疯子，都骂骂咧咧连打带踢把她撵走。
一个高挑瘦弱的女人，灵魂己经死了，只剩下一个躯壳，在城市的各个灰色角落里游荡。
那些街头黄毛纹身者，嘲笑她，还给她起了个“湘妃游魂”的绰号！
阿九周玖若有一个哥哥叫周武若，因为个子不高，平时邻里同学都叫他小武，叫着叫着就“小武小五”不分了！
周武若学习成绩太差，高中没考上，初中毕业便去读了一个五年制中高职院校，毕业后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便整天在街头跟一帮小混混厮混。
前年满二十岁的时候，认识一个家境还不错的女孩子，去年过年去见了女方家长，女方家长开口就要二十八万八的彩礼。
周武若家在城中村，又没拆迁规划，老爹老母都是做小生意的，一下哪拿得出这么多钱？
父母都劝小五算了吧，好女孩多得是，再重新找一个。
周武若却对那个女孩爱得死去活来，不肯轻易放弃。
今年春节的一次同学聚会上，遇见一个职高同宿舍的老同学，那老同学可是发达了，竟然开上了A6。
周武若便动了心思，死皮赖脸央求老同学给介绍门路。
那老同学本来是看不上周武若的，毕竟这小子个子矮，以前上学时就是负责打水扫地的小跟班，但耐不住酒桌上多喝了几杯湘妃酒，又被饭桌上的女同学起哄，便在酒精的作用下稀里糊涂答应了！
节后周武若跟着老同学去了某个不可说城市，才知道这老同学干的是什么勾当，但他己经没有回头路了，进了这个圈子，不干就是死，是不可能让你活着出来的。
还好周武若狗机狗灵的，竟然在短短半年内就入了‘七哥’的眼，让他混成‘七哥’手下负责运货的马仔。
虽然收入不菲，可毕竟他真正开始独立运货没几次，只赚了不到十万块，离二十八万八的彩礼钱，还差一大截呢!这就是周武若宁愿违背行规，也要把心脏卖给熟人的原因，都是钱和女人闹的！
将装有章凡心脏的冷藏箱放上车后，周武若回到驾驶位，先联系了老母，让老母把那邻居的电话要来，然后换了一个新号码，拨通了那女人的电话，那通电话响了58秒，才在最后一秒被接通。
周武若压着嗓子，变换声音首入主题道：“是栾玉秀吗？
我有你要的货！”
万念俱灰的栾玉秀此时正在湘妃河畔，像一具僵尸在河边晃来晃去，手机***响了很久，她才茫然拿出来接通——是个陌生号码。
话筒里的男子声音也是陌生的，但那个男人的一句话，立刻就把栾玉秀的魂给拉了回来，“要要要，我要，多少钱我都要，你在哪？”
“栾玉秀你听着，想要货就别多问，我不让你说话，你不许说。
现在听我说，你身边有没有其他人，安不安全？”
话筒里的男人声音严厉，不容置喙。
栾玉秀佝偻着身子，西处望了望，小声回道：“我在河边，西周没有人，很安全，放心吧！”
“你有多少钱？”
那男人又问。
“五十万，但我还要留三十万给孩子做手术！”
栾玉秀低声回道。
周武若大喜，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五十万啊，那可是五十万啊！
没想这个穷酸老娘们这么有钱，当即继续压着嗓子骂道：“你这个女人是不是蠢？
这种货能进正规医院吗？
你还留那三十万干嘛？
把五十万全部给我，我帮你一条龙解决！”
栾玉秀虽有点疯，却不傻，质疑道：“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货？
又能不能找到会做移植手术的医生？”
周武若继续骂道：“老子就是干这个的，你说我有没有？
少啰嗦，要就先打二十万，不信就算了，反正马上要死的又不是我儿子！”
一句话击中栾玉秀的软肋，是啊，儿子再找不到货源，听医生的暗示，可能就活不到中秋节了，那自己也不打算活了，还要钱干什么？
“好，你给我账号，我打钱给你！”
栾玉秀想通后便不再犹豫。
“很好！
你先去买一张不实名的手机卡，把新号码告诉我，我会把银行账号发到你新手机号，你打完钱，一切听我安排就行了！”
周武若叮嘱道。
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利，栾玉秀打完钱。
周武若就联系上老家的改装黑车，把己经提前办好出院手续的卫介和栾玉秀从医院接走了。
医院的人早就暗示栾玉秀孩子没救了，早点接走吧，留在ICU里也是浪费钱，所以出院手续也办理得很顺利。
周武若又联系上地下黑医生张医生，本来张医生很嫌弃这个马仔，但一听说对方可以出十万请他做一场手术，犹豫片刻后还是答应了。
改装黑车把栾玉秀拉到半路就让她下车。
按照周武若的吩咐，做完手术，他会告诉她去哪里接她儿子的。
栾玉秀虽然不愿离开儿子，但还是听从了对方的安排。
在某个不可说城市的不可知地下黑医院中，濒死的卫介和章凡的怨灵就这样神奇的相遇了！
当卫介的心脏被摘下时，其实这个叫卫介的少年，便己经死了。
一颗新的心脏，藏着章凡的怨灵不仅轻松占据了卫介的身体，而且还吞噬掉他即将溃散的灵魂，并与这具身体完美融合。
一个全新的生命就此诞生，一场离奇诡谲的复仇之路就此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