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像口倒扣的大黑锅。
赵恒从一堆硬纸板和破布里钻出来,揉了揉发涩的眼睛。
他睡在一个半塌的棚子里,这地方以前可能是个看瓜的窝棚,现在是他临时的家。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拿起脚边一个生锈的铁罐头盒子,走到棚子外接雨水。
水浑浊,但他还是仰头灌了几口,嗓子眼那股冒烟的感觉总算压下去点。
肚子饿得咕咕叫。
他摸了摸别在裤腰带上的半块砖头,这是他最趁手的武器。
得去找吃的。
他猫着腰,钻进一人多高的野草丛里,往河边走。
这条路他走了七八天了,还算熟悉。
一路上静得吓人,只有风吹草叶的沙沙声。
快到河边时,他猛地停住脚,蹲了下来。
前面的草有被踩倒的痕迹,不是他昨天留下的。
脚印很乱,看样子人不少。
赵恒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他屏住呼吸,耳朵竖起来听周围的动静。
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
他不敢大意,在原地趴了足足一炷香的工夫,确认真的没危险,才继续小心翼翼地往河边挪。
河面还算平静。
他今天没心思搞鱼,只想快点找到点能填肚子的东西,然后离开这个可能暴露的地方。
他在河边稀疏的芦苇丛里翻找,希望能找到点野鸭蛋或者别的什么。
正找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咔嚓”一声轻响。
是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赵恒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猛地转身,同时把那块半砖紧紧攥在手里。
草丛晃动,一个人影跟跟跄跄地扑了出来,“扑通”一声摔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扬起一片尘土。
那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赵恒没敢立刻上前,他紧盯着那个人,握砖头的手心里全是汗。
过了好一会儿,那人还是没动静。
赵恒慢慢挪过去,用脚轻轻踢了踢那人的胳膊。
那人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模糊的***。
赵恒这才看清,这是个年轻男人,脸上脏得看不出模样,嘴唇干得裂开了口子,浑身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他的衣服破成了布条,脚上的鞋也早就磨没了底。
看样子,是饿晕的。
赵恒站在原地,心里天人交战。
救,还是不救?
这世道,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也多一份危险。
谁知道这人是什么来路?
可是……看着他那一把骨头的可怜样,赵恒又狠不下心真的走开。
他想起自己刚逃出来那会儿,也是这么半死不活的样子。
“妈的,”他低声骂了自己一句,“就你心软。”
他蹲下身,把那人拖到旁边一棵歪脖子树的树荫底下,然后拿出自己仅剩的一个野果,掰开那人的嘴,一点点把果汁挤进去。
那人喉咙动了动,无意识地吞咽着。
过了半晌,他眼皮颤动,慢慢睁开了眼。
眼神一开始是涣散的,呆滞地看着天空,然后才一点点聚焦,最后落在了赵恒脸上。
他先是茫然,随即猛地变成惊恐,挣扎着想往后缩,但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