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第一武魂龙武

血月当空，天地如浸在铁锈之中。

寒风割面，枯林簌簌作响，积雪从断裂的枝头簌落，惊起一片死寂。

陈霄伏在雪窝里，双臂撑地，弓弦已拉至满月，箭尖直指前方那头盘踞在残树下的赤瞳狼王。

它的左腹插着一支断矛，血已凝成黑块，可那双泛着猩红的眼睛仍如熔炉般燃烧着凶戾之光。

这是他第三次带队出猎。

前两次，空手而归。

族中粮尽，草根都快挖完了。

老人咳着血蜷缩在岩穴角落，孩子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母亲熬了一锅树皮汤，自己一口没喝，全倒进了小禾碗里。

那一幕像刀子刻在他心上——人族生来就该如此卑微地活着吗？

“再失败一次……”陈霄喉头滚动，眼神却未移开分毫，“石寨就要开始吃尸体了。”

阿蛮趴在他侧后方，牙齿轻磕，冻得发抖，却仍低声问道：“霄哥，它要动了。”

陈霄没回答，只是更深地屏住呼吸。

他的瞳孔微微颤动，仿佛能看见风掠过雪地时划出的细微弧线，能感知到狼王肌肉收缩的节奏、血液奔涌的方向。

这不是训练出来的经验，而是自小就有的直觉——像是体内某种东西，在无声地“听”着这个世界运转的声音。

他知道这头狼会跃起，知道它会先扑向左侧那片空地，因为那里有它幼崽的气味残留。

他也知道，若稍有迟疑，这一箭便再无机会。

松弦！

破空之声撕裂寂静。

利箭贯穿咽喉，赤瞳狼王轰然倒地，四肢抽搐，鲜血喷涌而出，在雪地上绽开一朵妖异的红莲。

“成了！”阿蛮一拳砸向雪地，激动得几乎跳起。

陈霄却缓缓起身，脚步沉稳地走向猎物。

他拔出染血的箭矢，指尖轻轻抚过狼颈断裂的血管，目光落在那对赤红的眼珠上。

奇怪……刚才那一瞬，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一道微弱的金色纹路，顺着箭矢的轨迹一闪而逝，如同风吹过水面留下的涟漪。

他皱眉，摇摇头，只当是眼花。

回寨的路上，族人们围上来，欢呼声此起彼伏。

孩子们围着死狼又叫又跳，老药公拄着拐杖仔细查验伤口，连连点头：“好箭法，一击毙命，没糟蹋半点肉。”

唯有石牙长老站在火堆旁，冷眼看着这一切，须发如霜，声音低沉：“血气未凝，筋骨未通，靠些小聪明逞能，终难成大器。真正的强者，是要引气入体，踏出修行之路。你们这些凡胎肉体，再勇猛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人群静了下来。

陈霄低头，手指攥紧了弓柄。

他知道石牙说的是事实。

万族之中，妖有灵骨，巫能通神，就连最弱的藤精都能汲取月华。

可人族呢？

没有灵根，无法感应天地灵气，连最基本的引气都做不到。

所谓的“修行”，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传说。

难道……我们注定只能靠运气和蛮力活下去？

他心中翻涌，却无人可问。

这时，母亲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走来，轻轻吹了吹，递到他手中。

“我儿莫急，”她声音温柔，掌心粗糙却温暖，“活着，就有希望。”

篝火跳跃，映照着母子相视的笑容。

那一刻，陈霄觉得整座石寨的寒冷都被驱散了。

哪怕外面是血月高悬、荒兽嘶吼，只要这团火还在，人族就还没灭。

夜深，轮到他守寨墙。

寒风更烈，血月西斜。

陈霄立于石垒之上，目光扫过远处起伏的山影。

忽然，一阵诡异的笛声传来——不似竹木，倒像是用某种兽骨磨制而成，音调扭曲，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震颤。

“呜——”

笛声所过之处，林木轻晃，枝头积雪无风自落。

紧接着，野兔惊窜，乌鸦乱飞，连洞中的蛇都爬了出来，双眼泛着不正常的红光。

陈霄心头一紧，正欲敲响警锣，忽见崖顶一道银光划破夜幕！

女子自千丈绝壁纵身而下，衣袂翻飞如云，落地无声。

她手持一柄温润如玉的短杖，眉目清冷，眸光如电扫过寨子四周，随即厉声道：“快撤！是‘骨魇’的控兽笛！你们已被标记，半个时辰内必有兽潮！”

话音未落，她一把抓住陈霄手腕，欲带他跃离寨墙。

就在肌肤相触的刹那——

陈霄眼前骤然一花！

世界变了。

那凄厉的笛声不再是声音，而是一道道扭曲的黑色纹路，在空中交织缠绕，形成一张阴森的符阵，丝丝黑气渗入土地，仿佛在召唤某种沉睡的恐怖。

而眼前的女子周身，则流转着淡银色的韵律，如同晨曦初照大地，与自然共鸣，每一寸气息都与风、与林、与月辉相连。

他“看见”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某种深藏于体内的本能——一种能窥见天地运转规则的感知之力。

道韵！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天地间的血月未散，天地如笼。

就在陈霄指尖触碰到那缕银光般流转的道韵的刹那，整片山林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攥紧，空气凝滞，风声骤止。

紧接着，远处枯林深处传来一阵阵低沉而密集的踏地之声，如同千军万马奔袭而来，震得积雪簌簌滚落崖壁。

来了！

黑压压的夜狼群自密林中涌出，双眼赤红如炭火，獠牙外露，口涎滴落在雪地上，腾起刺鼻白烟。

它们不再是寻常野兽，而是被笛声扭曲心智的杀戮傀儡，嘶吼着撞向石寨外围的木栅。

只听“轰”然巨响，粗壮原木编织的围栏如枯枝般断裂，碎屑横飞，一头头凶狼跃入寨中，利爪撕开帐篷，獠牙咬断人喉。

“快跑！”阿蛮怒吼，挥舞石斧劈翻一头扑来的恶狼，鲜血溅满脸颊。

陈霄还未来得及从刚才那一瞬的震撼中回神——他刚刚“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声音化纹、气息成律，那是超越五感的认知！

可现实已不容他思索。

混乱中，一声稚嫩哭喊划破夜空——小禾跌倒在尸堆旁，一名族人尸体压住她的脚踝，而一头体型巨大的夜狼正朝她猛扑而来！

“小禾！”陈霄瞳孔一缩，不假思索地冲出。

肩头剧痛炸裂！

一道黑影掠过，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自他左肩斜划至肋下，皮肉翻卷，鲜血喷涌。

但他已顾不得疼痛，整个人借着前冲之势将小禾死死护在身下，用后背硬生生扛住了第二击。

剧痛如刀，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混沌。

他的意识非但没有模糊，反而前所未有的清明——世界在他眼中变得缓慢而清晰。

那头扑来的巨狼首领肌肉绷紧、后肢蹬地、脊椎扭动蓄力……每一个动作细节都被无限拉长，仿佛天地间有一条条金色丝线牵引着它的四肢，勾勒出完美的发力轨迹。

这不是经验，不是模仿，是先天道躯在生死边缘对“力量之道”的本能捕捉！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身体却已先行一步——翻滚卸力，右足猛蹬冻土，腰胯拧转如弓弦崩发，双臂交错前推，一记凶狠至极的扑击轰然打出！

这一击毫无章法，却又浑然天成，仿若百兽之王凌空扑杀，带着撕裂空气的爆鸣直贯狼首！

“砰！”

颅骨炸裂，脑浆与碎骨四溅，巨狼身躯倒飞十余步，砸塌半座石屋。

寂静了一瞬。

陈霄跪在地上，喘息如风箱，浑身浴血，右手仍在微微颤抖。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拳头，那里残留着一股奇异的热流，在经脉中游走不息，仿佛有某种东西正在体内苏醒。

“这……这是什么？”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不远处，月曦猛地回头，清冷眸光落在他身上，震惊难掩。

“你……刚才那一击，不是任何已知战技。”她语气微颤，“既非巫族图腾式，也非妖族形意术，更不像凡人搏杀之法……你是怎么做到的？”

陈霄抬头望她，眼神仍带着未褪的茫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看见’了它的动作该怎么打。”

话音落下，月曦瞳孔骤然收缩。

她身为银溪部族最年轻的祭司，通晓自然律动，能以玉杖引月华净化邪祟，一生所见强者无数，却从未听过如此言语——不是学来的，不是传承的，而是“看见”了战斗的本质？

“有人能在绝境中窥道……”她低声呢喃，目光复杂，“你是天生的武者。”

可就在这短暂的停顿间，远处山巅之上，一道阴冷笑声悠悠飘来：

“百血献祭，从此开始。”

残月之下，一人立于断崖之顶，半身血肉腐烂，露出森森白骨，手中骨笛轻抬，笛尖指向石寨中央燃烧的篝火。

随着他轻轻一吹，大地震颤，草木枯萎，连空气都泛起腥臭涟漪。

下一瞬，轰隆巨响撕裂夜幕！

一头十丈长的岩甲巨蜥破土而出，背负厚重石壳，尾如铁鞭，一扫之下，两名逃亡族人连同半堵石墙瞬间化为肉泥。

石牙长老怒吼持矛迎上，却被它一口咬住，脊椎咔嚓折断，鲜血喷洒如雨。

“不——！”陈霄目眦欲裂。

母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火光边缘，怀里抱着最后一点干粮，似乎是想塞进小禾的包袱。

她看见了他，脸上露出熟悉的温柔笑意，正要开口——

巨蜥调头，血盆大口猛然合拢！

“娘！！！”

陈霄狂吼，双腿发力奔去，却被阿蛮死死抱住。

“霄哥！不能去！你会死的！”他挣扎着，嘶吼着，眼睁睁看着母亲消失在那漆黑的咽喉之中。

跪倒在地，他双手深深插入雪地，指节发白，泪水混着血水滑落。

整个世界仿佛崩塌。

可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刹那，一滴母亲临死前溅落的血，缓缓渗入冻土，在雪面上蜿蜒出一道细微却诡异的金色弧线——那形状，竟与先前巨狼扑杀时他“看见”的轨迹完全一致！

嗡——

一股浩瀚如江河的力量自丹田炸开，顺着四肢百骸奔涌而上！

他的先天道躯因极致悲恸彻底觉醒，天地间的道韵不再模糊隐约，而是如洪流灌顶，清晰映照于心：风的律动、血的奔流、骨的承力、筋的弹发……万物运转之理，尽在眼前！

他缓缓抬起头。

双目尽赤，却有金芒隐现。

浑身浴血，双拳紧握，骨骼发出细微噼啪之声，似有无穷力量在体内孕育成型。

他望着那头正准备发起下一轮屠杀的岩甲巨蜥，望着漫天血月，望着尸横遍野的石寨，声音低沉如雷，一字一句，震动寒夜：

“若天地不容人族活路……那我便以拳开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