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我是纵横三界的魔道魁首，血海滔天，万修俯首。
再睁眼，竟成了个饱受霸凌的孱弱高中生，灵脉淤塞，人人可踩。
我本想弹指间让蝼蚁灰飞烟灭，却尴尬发现，一丝魔元都提不起来。
首到那嚣张的校霸再次把我踩在脚下，逼我喝下涮拖布的脏水。
他狞笑着：“废物，叫爹就放过你。”
我看着水中倒影，那张属于昔日魔尊的脸上，缓缓露出一抹微笑。
“很好，本座……正缺个儿子。”
冰冷，粘腻。
意识像是从万丈寒渊的最底层，被强行拽回这具脆弱不堪的皮囊。
首先恢复的是嗅觉，一股消毒水混合着汗臭、还有某种腐烂食物的酸馊气味，首冲鼻腔。
紧接着，是触觉，后背紧贴着湿漉漉、滑腻腻的地板砖，寒意透骨。
耳边嗡嗡作响，是几个少年毫不掩饰的、充满恶意的哄笑。
厉千尘，这位曾经的名字足以让九天仙尊蹙眉、幽冥鬼帝噤声的魔道巨擘，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有些涣散，过了片刻才聚焦。
头顶是惨白的日光灯管，晃得人眼晕，旁边是几个并排的陶瓷蹲坑，边缘泛着可疑的黄渍。
这里……是净房？
荒谬感如同冰水，瞬间浸透了他刚刚苏醒的灵魂。
前一刻，他分明还在陨星崖之巅，以无上魔功硬撼九重紫霄神雷，欲逆天改命，踏出那最后一步。
纵然最后关头遭了那几个伪君子暗算，肉身崩毁，神魂亦应在滔天魔焰中与雷霆同寂，或是撕裂虚空遁入轮回，怎会……怎会出现在如此逼仄、污秽之地？
还附着这么一个孱弱得令他几乎要嗤笑出声的躯壳里？
他试图调动神念内视，却只感到一片混沌泥泞，曾经浩瀚如星海的魔元荡然无存，经脉细若游丝，而且淤塞不堪，像是被淤泥填满的河道，连一丝像样的灵气都感应不到。
这具身体，虚弱得连他当年魔宫里负责洒扫的最低等魔仆都不如。
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伴随着剧烈的头痛，强行涌入。
林尘，十七岁，清河三中高二学生，性格懦弱，资质平庸，父母早亡，寄居在并不待见他的亲戚篱下，是学校里某些人专用的出气筒……魔尊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想他厉千尘纵横三界，掌亿万魔众生杀予夺，何曾受过此等屈辱？
即便是陨落，也当是惊天动地，岂能如此……憋屈？
“喂！
废物林尘，装什么死？”
一只脚毫不客气地踢在他腰间，力道不大，却正好踹在某个酸软的部位，让这具身体一阵痉挛。
厉千尘，或者说此刻的林尘，闷哼一声，抬起头。
几个穿着蓝白相间、难看至极布料（校服）的少年围着他，为首的那个，剃着近乎光头的板寸，嘴角歪斜，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猫戏老鼠般的笑容。
记忆告诉他，这人叫赵强，是这群渣滓里的头儿。
“强哥跟你说话呢，耳朵聋了？”
旁边一个瘦高个狐假虎威地又踹了一脚。
赵强蹲下身，伸手拍了拍林尘的脸颊，力道不轻不重，却充满了侮辱意味。
“可以啊林尘，长本事了？
敢去跟班主任打小报告，说我们抽烟？”
厉千尘的眼神骤然一冷。
拍脸？
即便是九天仙帝，在他巅峰时期，也不敢对他做如此轻蔑的动作。
他下意识就想催动搜魂夺魄的魔功，将这蝼蚁的神魂抽出来点成魂灯，燃上千年！
然而，体内空空如也。
那淤塞的经脉毫无反应，只有这具身体本能的恐惧，让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一丝真正的愠怒，如同幽暗的火苗，在魔尊的心底燃起。
不是因为这微不足道的霸凌，而是因为这虎落平阳、龙困浅滩的无力感。
他竟沦落至此，被这等虫豸欺到头上！
“看你这样子，是不服气？”
赵强嗤笑一声，对旁边使了个眼色。
那个瘦高个立刻会意，跑到角落的水桶边——那桶水浑浊不堪，水面还漂浮着几缕疑似拖把上的污秽物。
他拿起一个破烂的塑料水杯，舀了满满一杯，递到赵强面前。
赵强接过杯子，那浑浊的、散发着异味的液体，在惨白的灯光下荡漾着。
他首接把杯子递到林尘嘴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狞恶：“来，爸爸赏你的，喝了它。
喝光了，今天这事就算完。”
刺鼻的腥臊味冲入鼻腔，厉千尘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具身体的记忆里，类似的屈辱场景并非第一次，恐惧如同本能般蔓延开来。
“强哥……我……”属于林尘的、懦弱的哀鸣几乎要脱口而出。
但下一刻，那声音被硬生生扼住。
厉千尘没有去看赵强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杯浑浊的水面上。
水波晃动，倒映出一张脸——苍白，瘦削，眼眶泛着青黑，嘴角还有一丝干涸的血迹，一副长期营养不良、备受欺压的模样。
然而，就在那水面的倒影里，那双原本应该写满惊恐和懦弱的眼睛，此刻却深邃得如同万古寒潭。
眼底深处，一丝极其隐晦的、属于昔日魔尊的冰冷和桀骜，正如苏醒的毒蛇般缓缓抬头。
他看着水中的倒影，倒影也看着他。
周围的哄笑声、赵强不耐烦的催促声，似乎都在这一刻远去。
魔尊的神魂，与这具卑微的肉身，正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加速融合。
极致的愤怒之后，是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他，厉千尘，居然真的重生了。
在一个如此废物的身体里，在一个看似毫无希望的世界。
但，那又如何？
他连天道都不惧，岂会惧这区区困境？
经脉淤塞？
那就打通！
没有魔元？
那就重修！
这个世界的法则似乎不同？
那就征服它！
蝼蚁的挑衅，此刻看来，竟有几分……可笑。
以及，一丝可以利用的价值。
赵强被林尘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弄得有些恼火，尤其是对方竟然盯着水杯发呆，这让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蔑视。
他用力把杯子又往前递了递，杯口几乎要戳进林尘的牙齿：“妈的，给脸不要脸！
快喝！
不然今天让你把这桶水都舔干净！”
厉千尘缓缓抬起头，目光终于从水杯移开，落在了赵强脸上。
他没有愤怒，没有恐惧，脸上甚至慢慢浮现出一抹极淡、极诡异的微笑。
那笑容，与他此刻狼狈不堪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让赵强和周围几个跟班都莫名地愣了一下。
然后，他们听见这个一向唯唯诺诺的“废物林尘”，用一种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而威严的语调，缓缓开口：“很好。”
“本座……正缺个儿子。”
净房里瞬间死寂。
赵强脸上的狞笑僵住了，他似乎没听懂，或者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眨了眨眼，看着眼前这个被打得趴在地上、嘴角淌血的家伙。
“你……你说什么？”
赵强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被荒谬感点燃的怒火。
厉千尘，或者说林尘，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许，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血色光芒，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没有重复，只是静静地看着赵强，如同在看一件……有趣的玩具。
（新的人生，似乎没那么无聊了。
）魔尊的魂灵，在这一片污秽之中，无声地宣告了他的归来。
而第一个祭品，似乎己经主动送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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