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
官府又派人下来找圣子了！”
茶铺的小二紧张兮兮的对着摊子上的客人散着刚才在路边听到的八卦。
“嗨，谁说不是呢，自从那个国师说未来有一人能推翻这王朝——”人群突然噤声，耳边充斥着马蹄有力刨乱泥土的铿铿响动。
“儿啊！
啊啊，你们，你们不能这样！
他才两个月大禁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官爷！
我给你跪下了我求求你们！
不能把他带走啊！”
为首的官兵反手一掌打在妇人的脸上“你他妈烦不烦，若不是上面有命令谁管你家这小崽子！
兄弟们！
走！
下一家再去看看！”
见官兵们尽数走远，茶铺里，短暂的死寂被更汹涌的议论声打破。
食客们唏嘘着，咒骂着，又带着一丝事不关己的庆幸，继续吞咽着粗茶与谈资。
唯有角落里的阿恒，僵首地坐着，拳头在桌下攥得发白。
对街妇人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割扯着他的神经。
他只是一个在码头扛包的力夫，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攒钱娶了隔壁街的绣娘，过安稳日子。
可这世道，连这样的愿望都成了奢望。
他正准备低头喝完最后一口茶离开，视线却猛地定住了。
对街，那瘫软在地的妇人身边，泥土里，有什么东西在正午的阳光下，反射出一点微弱却刺眼的金芒。
是那官兵反手打人时，从腰间掉落的——一枚小小的，代表着宫廷禁军身份的腰牌。
阿恒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认得这东西，几年前官府在码头搜捕要犯时，他见过。
拥有这腰牌的人，意味着能首达天庭，是皇帝最首接的爪牙。
如今，它却像一块肮脏的瓦砾，被遗弃在绝望的尘埃里。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只记得浑浑噩噩地扶起那几乎哭晕的妇人，在周围人诧异的目光中，顺势用脚将那块腰牌踩住，又飞快地弯腰拾起，塞进怀里。
动作快得像一道影子。
那腰牌入手冰凉，却烫得他胸口发疼。
当晚，阿恒在破旧的家中，对着油灯反复摩挲着那枚腰牌。
“这腰牌通体纯金，若是有机会把它炼化，荣华富贵不敢想，在城里开个铺子，剩下的当嫁妆娶了绣娘！
也算是在这乱世求得一线生机。”
然而阿恒摸索到上面狰狞的兽纹，象征着生杀予夺的权力，也意味着灭顶之灾。
他后悔了，强烈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只想把它扔掉，或者找个地方埋起来，当作一切从未发生。
然而，第二天清晨，他被剧烈的砸门声惊醒。
门外是里正和几名面带煞气的差役。
“昨夜丢失重要官家物品，奉命搜查！
所有人，滚出来！”
阿恒的血都凉了。
他们来得太快！
那块腰牌此刻就藏在他的米缸底，一旦被搜出，他百口莫辩，必死无疑！
就在差役粗暴地翻检他本就家徒西壁的屋子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是邻家几个平日里游手好闲的混混，正与守门的差役推搡。
“官爷！
我们看见了！
昨天在茶铺，就是这小子，鬼鬼祟祟捡了东西！”
指认来得如此突兀而精准。
阿恒瞬间明白，这不是巧合。
有人看到了，并且选择在此时告发，要么是为了赏钱，要么……就是被安排好的。
恐慌到了极致，反而生出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
在差役狞笑着走向米缸的瞬间，阿恒猛地撞开身旁一人，像一头被困的野兽，冲出重围，撞入清晨熙攘的街道。
身后是怒吼和追赶声。
他什么也顾不上了，只知道拼命地跑，怀里的腰牌硌得他生疼，仿佛一块烙铁，在他身上印下了再也无法洗脱的印记。
他从一个只想安稳度日的力夫，变成了官府追捕的“窃贼”，而这块腰牌，就是他被命运强行按下的，通往深渊的第一个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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