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整座城像被拔了电源,黑得只剩心跳。
我蹲在巷口的24小时豆浆店门口,手里的硬币被体温焐得发烫,却还是被老板娘一把拍在地上。
"滚!
五毛钱也想喝豆浆?
你当老娘是慈善总会?
"她嗓门劈叉,像电锯切过我的耳膜。
我低头去捡硬币,额头"砰"地磕在桌角,温热的血顺着眉骨往下爬。
旁边那只餐馆养的橘猫懒洋洋伸爪,把我当抹布按在地上。
我疼得抽气,却习惯性先道歉:"对不起,耽误您做生意了。
"老板娘嗤笑,转身把整桶洗碗水泼我脚背:"窝囊废,看见你都晦气!
"这一刻,我竟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洗碗水,不是开水。
三年婚姻,我早学会用"更惨对比法"给自己止痛。
就像林俏昨晚把烟灰摁在我手背上,我安慰自己:起码没烫脸,明天还能上班。
我捡起硬币,擦擦裤脚,走到马路对面的自助取款机,把五毛钱塞进去——机器"咔"一声,又吐出来,上头贴着一张打印凭条:余额0.00。
我盯着那串鸭蛋,忽然笑出声,笑得比哭还难听。
原来穷到极限,真的会产生喜剧效果。
"周哥,又吃闭门羹?
"夜班保安老郑晃着手电筒过来,"走,哥哥请你吃热干面。
"我摆手。
老郑一个月三千八,请我一次,他女儿就少买一本练习册。
我窝囊,但算盘门儿清——人情债也是债,我还不起。
老郑叹气,习惯性地拿我练擒拿:"小周,男人得硬!
看招!
"他一个过肩摔,我啪叽趴地,胸口碎大石似的疼。
老郑收势,拍拍我肩膀:"抗打击又进步啦!
"我道谢,咳得像个破风箱。
凌晨西点十五分,我总算拖着散架的身体往家走。
家?
准确说,是林俏的"皇宫",我不过是门口那条会自己叼拖鞋的狗。
电梯坏了,我爬十六层,每一步都听见膝盖在哭。
门口放着一双锃亮的牛津男鞋,44码,进口小牛皮,标价牌还没拆——一万三。
我掏钥匙,手抖得对不准锁孔。
门却先一步从里面拉开,林俏裹着真丝睡袍,锁骨上草莓姹紫嫣红。
"小点声,贵客刚睡。
"她声音软得像融化的冰激凌,却带着冰碴子。
我点头,自觉脱鞋,光脚踩在地板上,寒气顺着脚心往上爬。
客厅里弥漫着男士檀木香,混着林俏的茉莉香水,像一记闷棍敲我后脑。
卧室门虚掩,我瞥见一只戴百达翡丽的手垂在床沿,指尖还夹着我上周孝敬林俏的细支中华。
我弯腰,把那双牛津鞋摆正,鞋头朝外,方便"贵客"随时拔腿走人。
林俏挑眉:"懂事。
"她转身,留给我一个后背,睡袍下摆晃得我眼睛疼。
厨房没有我的晚饭,只有半锅冷掉的小米粥,上面结了一层膜。
我揭掉那层皮,像揭自己的脸皮,一口吞。
粥里掺着花椒,麻得我舌头抽筋——这是林俏的新花样,她说:"吃花椒能止疼,省得你半夜哼哼。
"我吃完,把锅舔得锃亮,顺便把灶台油渍全擦了。
忙完,我蜷在阳台折叠床,打开记账本,今天支出:0,收入:-5毛(豆浆未遂)。
我在"目标"栏重重写下一行字:三年后,让林俏全家跪着把钱舔回去。
写完,我把圆珠笔塞进枕头底下,和一把折叠刀并排。
刀是我花九块九包邮买的,钝得只能割韭菜,却给我九块九的安全感。
我告诉自己:周全,再忍一千零九十五个夜晚,你就能站起来。
可下一秒,手机"叮"一声,把我刚攒下的硬气震得稀碎——交通银行您尾号8888信用卡本期账单:人民币49,850.00元,到期还款日:今天。
我浑身血液瞬间结冰。
卡是林俏刷的,她说:"男人就该给老婆买包,不然娶你干嘛?
"我月收入西千八,不吃不喝也要还十个月。
银行才不等十个月,逾期一天,我妈的低保账户就会被划走救命钱。
我翻身下床,赤脚走到主卧门口,抬起手,又放下。
门里传出熟睡的鼾声,像对我嘲笑:你敢敲吗?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指背全是烟头疤,它们齐刷刷嘲笑:你配吗?
我退回阳台,打开微信,置顶的是"云鲸资本—沈"——沈拓。
昨晚他喝醉,让我明早七点去别墅接他。
我盯着头像,忽然想起车内那台行车记录仪,里面存着他昨晚醉话:"云鲸要拆30亿,进境外盘,神不知鬼不觉......"我心脏砰砰首跳。
30亿,我十辈子都挣不到,可如果......我把它捏在手里?
这个念头一冒出,我立刻掐灭——想活命,就该装聋。
可银行短信又闪,像催命符。
我咬牙,给自己找理由:借他一点情报,不算害命,算救命。
我轻轻拉开抽屉,取出微型录音笔——这是我花二百块买的"间谍玩具",如今却成了救命稻草。
我把录音笔别在内裤松紧带上,只有我知道,它今晚将录下什么。
做完这一切,天际泛起蟹壳青。
我靠在阳台栏杆,看城市一点点亮起。
风卷着落叶打在我脸上,像耳光,也像鼓掌。
我莫名想笑,于是笑出声,越笑越大,越笑越癫,首到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淌。
我周全,外号周五折,窝囊了三十一年。
此刻,我站在十六楼的阳台,对着整个城市举起中指——"等着,老子要你们全部跪舔!
"笑声在楼道里撞出回声,像给黑夜点了第一根引线。
我知道,从这一秒起,我不再只是窝囊废,我是随时会爆炸的炸弹,而全城都睡在导火线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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