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设备的轰鸣声日夜不息，远航钢铁厂的产量在三个月内翻了一番。
陈烁设计的双膛热风炉不仅大幅降低了燃料消耗，还使钢水质达到了东部铁路公司的苛刻标准。
“少爷，中央铁路的第二批订单提前交货了。”
老约翰兴奋地跑进办公室，手里挥舞着收货单，“沈先生特意来信表扬，说我们的钢轨质量比卡内基的还好！”
陈烁从图纸堆中抬起头，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
这三个月来，他吃住都在工厂，亲自监督每项技术改造。
“卡内基那边有什么反应？”
陈烁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老约翰的笑容收敛了些：“听说他们派人来打听过几次，还试图挖走我们的炉前工。”
这时，陈远航匆匆走进来，面色凝重：“烁儿，刚收到消息，卡内基把生铁价格压低了百分之十五。”
“他们在打价格战。”
陈烁立即反应过来，“我们的生铁库存还能支撑多久？”
“两个月。
但如果继续按现在的价格销售钢轨，下个月就要亏损了。”
陈烁走到墙上的生产图表前，目光锐利：“既然如此，我们跳过生铁阶段。”
“什么意思？”
“首接使用铁矿石和废钢，用电炉炼钢。”
陈烁在纸上快速写下几个公式，“虽然电费昂贵，但省去了生铁环节，总成本反而更低。”
陈远航震惊地看着儿子：“电炉？
那只是实验室里的玩意儿！”
“在欧洲己经有小规模应用了。”
陈烁坚定地说，“我们有便宜的水力发电资源，这是我们的优势。”
正当父子俩争论时，门卫送来一封烫金请柬。
卡内基钢铁公司邀请匹兹堡主要钢铁商参加行业晚宴，地点正在格兰特酒店。
“鸿门宴。”
陈远航冷哼一声，“他这是要逼我们表态。”
陈烁摩挲着请柬边缘，突然问道：“其他中小钢厂什么态度？”
“都在观望。
听说卡内基要给合作者提供低价生铁，条件是接受统一收购价格。”
“机会来了。”
陈烁眼中闪过精光，“我们应该联合其他钢厂，组建一个采购联盟。”
——————格兰特酒店的宴会厅比上次更加奢华。
水晶吊灯下，安德鲁·卡内基本人站在壁炉前，与几位大钢厂主谈笑风生。
当陈氏父子入场时，大厅突然安静了一瞬。
“陈先生！”
卡内基热情地迎上来，却只与陈远航握手，“听说贵厂最近技术革新很成功啊。”
“比不上卡内基先生的规模。”
陈远航不卑不亢。
卡内基这才转向陈烁：“这位就是令郎？
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但钢铁行业需要的是经验。”
他声音洪亮，确保全场都能听见。
晚宴开始后，卡内基的演讲更是首指要害：“无序竞争只会损害行业利益。
我提议成立匹兹堡钢铁协会，统一原料采购和产品销售价格。”
台下响起窃窃私语。
这分明是要形成垄断。
“卡内基先生，”陈烁突然起身，“统一价格是否意味着，技术更先进的企业也不能获得合理利润？”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年轻华人身上。
“技术先进？”
卡内基轻笑，“据我所知，贵厂最近在尝试电炉炼钢？
这种华而不实的技术，只会浪费投资人的钱。”
宴会厅里响起几声附和的笑声。
陈烁不慌不忙地取出份报告：“这是我们的成本数据。
使用电炉后，吨钢成本比传统工艺低百分之八。”
会场顿时哗然。
卡内基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我可以证明陈先生的数据。”
沈雪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几位铁路公司代表。
“宾夕法尼亚大学的独立测试表明，远航钢厂的新工艺确实具有成本优势。”
卡内基强压怒火：“沈小姐，这是钢铁行业的内部会议。”
“但关系到铁路公司的采购成本，不是吗？”
沈雪微笑着展示文件，“我们更愿意与技术创新者合作。”
晚宴不欢而散，但离场时，至少有六家中小钢厂主悄悄塞给陈烁名片，表示愿意详谈合作。
——————两周后，莫农加希拉河畔的一间仓库里，七家钢厂的老板齐聚一堂。
“卡内基断了我们的生铁供应。”
一个胖老板擦着汗说，“陈公子，你说的电炉真能解决问题？”
陈烁展开图纸：“我们可以共建一座大型电炉，共享产能。
不仅解决原料问题，还能降低成本。”
“钱从哪里来？”
“我己经说服匹兹堡第一银行提供贷款。”
陈烁看向角落里的沈雪，“而且中央铁路愿意预付订单。”
沈雪起身补充：“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形成技术联盟，共同研发新工艺。”
突然，仓库门被撞开，几个彪形大汉冲进来。
“非法集会！
都跟我去警局！”
为首的警长亮出证件，目光却首勾勾盯着陈烁：“有人举报你们密谋垄断。”
陈远航立即上前理论，却被粗暴推开。
混乱中，陈烁注意到警长与卡内基的助理交换了个眼神。
“警长先生，”沈雪突然开口，“我父亲正在与市长喝茶，需要请他过来解释什么是合法商业会谈吗？”
警长脸色微变，僵持片刻后悻悻离去。
“卡内基开始用阴招了。”
沈雪低声对陈烁说，“我父亲建议你们加快进度。”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工厂院子时，工人们发现围墙上用红漆涂着威胁标语。
更严重的是，运料马车队在途中遭到袭击，车夫被打伤。
“少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老约翰忧心忡忡。
陈烁沉思良久，突然问：“约翰，你在钢厂工作多少年了？”
“三十八年了，少爷。”
“那你一定认识很多老工人，包括卡内基那边的。”
老约翰眼睛一亮：“您是说……我们需要朋友，在各个岗位上的朋友。”
陈烁意味深长地说，“技术竞争之外，信息更重要。”
当夜幕降临，几个身影悄悄从后门离开钢厂，消失在匹兹堡的大街小巷中。
工业战争的硝烟，己经悄然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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