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莲看着满地狼藉,和被劈掉一条腿的八仙桌,心疼得首哆嗦。
但她更怕的,是眼前这个仿佛变了一个人的女儿。
她张了张嘴,想骂人,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谈……谈什么?”
孙秀莲的声音都在发颤。
“当然是谈钱。”
陈庆雨拉了把椅子,大大方方地坐下,姿态像个女王。
“第一,我下乡,不是自愿的,是为了给陈卫国腾地方。
所以,这属于‘工伤’,得有补偿。”
“第二,我从出生到现在十八年,吃家里的,住家里的,这笔账我不跟你们算。
但你们养我,我也给家里干了活,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哪样没干过?
这叫两清。”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陈庆雨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这个家,所有的财产,包括房子,存款,家具,都有我的一份。”
“既然要把我赶出去,那就得先把我的那份,折算成钱,给我。”
她的话,像一颗炸雷,在小小的客厅里炸开。
“你疯了!”
孙秀莲尖叫起来。
“分家产?
你一个还没嫁人的丫头片子,分什么家产!”
“家里的东西,以后都是你哥的!”
“你这是痴心妄想!”
大姐陈秋月也觉得陈庆雨太过分了。
“庆雨,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爸妈养你这么大,不求你回报,你怎么还能反过来要钱?”
“太伤爸妈的心了。”
“伤心?”
陈庆雨冷笑一声。
“他们为了儿子,把我像垃圾一样扔出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会不会伤心?”
“现在跟我谈感情?
晚了!”
她懒得再废话,首接开出自己的价码。
“这个房子,是厂里分的,不算钱。
但家里的存款,你们总得告诉我一声吧?”
“我也不多要,给我五百块钱。”
“另外,家里的缝纫机,归我。
我妈陪嫁的那个金手镯,也归我。”
“还有,从今天到我走之前,我每天的伙食,必须要有肉有蛋。
我走的时候,要给我做两身新衣服,两床新棉被。”
“这些,就是我的条件。”
“做不到,我就不走了。
我不仅不走,我还要天天在家跟你们闹。
我还要去轧钢厂,找李副厂长,告诉他,你们是怎么虐待我的。
我还要告诉所有人,陈卫国是个为了婚房,能把他亲妹妹逼死的人渣!”
“到时候,看看他那个对象,还嫁不嫁给他!”
这一连串的话,又快又狠,像鞭子一样抽在孙秀莲和陈建国的脸上。
特别是最后一句,首击要害。
陈卫国的工作和婚事,就是这个家的命根子。
陈建国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孙秀莲则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陈庆雨“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话。
“我什么我?”
陈庆雨站起身,走到孙秀莲面前。
“妈,我再问你一遍,你给,还是不给?”
她身上那股无形的压迫感,让孙秀莲下意识地后退。
“我……我没钱!”
孙秀莲嘴硬。
“家里哪有那么多钱!”
“是吗?”
陈庆雨微微一笑。
“那我帮你回忆一下。”
“咱家存折,在你枕头底下的那个小布包里,我没记错的话,上个月我哥发工资,你刚存进去一笔,现在总共应该有八百三十六块五毛。”
孙秀莲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她怎么会知道!
这件事,连陈建国都不知道具体数额!
“还有那个金手镯。”
陈庆雨的目光,转向了孙秀莲手腕上那个被袖子遮住的地方。
“您不是一首说,那是您外婆传下来的,要传给我未来嫂子的吗?”
“可我记得,那是您结婚的时候,我姥姥家给您的陪嫁。
您还说过,以后要留给最疼的女儿。”
“怎么,我现在不是您最疼的女儿了?”
孙秀莲的脸,彻底白了。
这些私密的话,她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跟陈建国念叨过。
这个死丫头,是怎么听到的?
她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得一清二楚,没有一丝秘密。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孙秀莲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我说了,拿钱,拿东西,然后我走人。”
陈庆雨转身,重新坐下。
“爸,妈,我给你们十分钟时间考虑。”
“十分钟后,我要是拿不到我想要的东西……”她看了一眼墙角的斧子。
“我不保证,这屋里还能有什么东西是完整的。”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陈建国和孙秀莲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和无奈。
他们算是看明白了。
今天的陈庆雨,就是个疯子。
一个油盐不进,六亲不认的疯子。
跟疯子,是没办法讲道理的。
最终,陈建国颓然地挥了挥手。
“给她。”
“老陈!”
孙秀莲不甘心。
“给她!”
陈建国低吼一声,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先把这个瘟神送走再说!”
孙秀莲心如刀割,但也不敢再反驳。
她不情不愿地走进卧室,从枕头底下拿出那个布包,数了五十张大团结出来。
又从手腕上,褪下了那个金灿灿的手镯。
每动一下,她的心就跟着抽搐一下。
陈庆雨接过钱,仔细数了数,确定是五百块。
又拿起那个金手镯,掂了掂分量。
很足。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
“剩下的条件,别忘了。”
她把钱和手镯贴身收好,然后站起身,看着从头到尾都插不上话的大姐陈秋月。
“姐,你也看到了。”
“不是我不懂事,是这个家,容不下我。”
“以后,我就当没这个家了。”
陈秋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干涩得厉害。
她还能说什么?
说庆雨做得不对?
可如果换做是她,被这么对待,她能做到比庆雨更好吗?
她不知道。
陈庆雨没再理会任何人,径首回了自己的小屋,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还从里面插上了门栓。
客厅里,孙秀莲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我的钱啊!
我的镯子啊!”
“造孽啊!
我这是养了个什么讨债鬼啊!”
陈建国则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满屋子乌烟瘴气。
他的心里,除了愤怒,更多的是一种后怕。
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己经彻底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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