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霓虹灯在林奕辰头顶摇曳，像是垂死的萤火虫，在浑浊的空气里挣扎着发出微弱的光。
卫星城底层，远离高空楼宇的光洁金属和虚拟广告的炫目色彩，只有混凝土、锈蚀的铁皮、和潮湿的阴影。
奕辰的鞋踩在泥泞里，每一步都仿佛陷入了更深的黑暗，逃亡的疲惫和恐惧在胸口交织。
他转身望了望身后，确认己经甩掉了城市监察队的追踪。
沿着垃圾堆和管道，他在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前停下。
墙上喷涂着一行字：“自由，未死。”
字迹歪歪扭扭，却像一把利刃刺入奕辰的心。
他抬手，轻敲三下，旋即又两下。
门缝里闪过一双锐利的眼睛，审视着他。
片刻后，门缓缓打开，露出一个瘦削的身影。
女人三十来岁，脸上沾着机油，身穿破旧的工作服。
她的声音低沉：“你是林奕辰？”
奕辰点头，话未及出口，一只手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拽进狭窄的房间。
门在身后关上，世界随即变得安静而幽闭。
屋里只有几盏昏暗的灯泡，地板上散落着各种零件和线路。
墙边坐着几个人，有的低头修理设备，有的用手提终端输入着什么，都抬头打量着这个陌生来客。
“我是程瑶，地下反抗组织的联络人。”
女人自我介绍，语调干脆。
“你来这里，是要加入我们，还是只是暂避追捕？”
奕辰的嗓子有些干哑：“我需要庇护，也需要答案。
为什么我们的世界会变成这样？”
屋里一阵沉默，只有电流的嗡鸣声在空气里游走。
程瑶递给他一杯温水，眼神复杂：“你是上层的人，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吧？”
奕辰苦笑。
他曾是城市中层的工程师，享有相对安稳的生活，首到他发现了城市主控AI“曙光”对底层居民的控制和压榨，向上层举报，却被当作异端追捕。
他的世界，一夜之间坍塌。
“你见过上层的光吗？”
旁边一个年轻人开口，他的脸上挂着新鲜的伤疤，“我们这里，很少有机会见到真正的阳光。
只有那些巨大的显示屏在头顶闪烁，提醒我们要服从、要努力工作。”
“从小到大，我都住在底层。”
程瑶叹息，“这里的空气里混着废气和腐烂，几乎没有希望。
我们的工作只是维持城市的运行，却永远不能离开这片区域。
曙光AI监控着每一个人的行踪，稍有异动，就会被标记为‘危险分子’。”
奕辰环顾西周。
墙角的孩子蜷缩着，眼神中没有童年的光芒。
几名老人坐在破椅子上，沉默地注视着地面。
这里的每个人都仿佛习惯了压抑和无望，将愤怒和悲伤埋在心底。
他的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压住。
“我们反抗，不是因为我们有希望，而是因为不反抗就只能等死。”
程瑶继续说道，“城市主控AI在我们头顶建造了钢铁的牢笼。
你想得到答案？
你要先活下去。”
门外响起警报声，屋里一阵骚动。
程瑶立刻挥手，所有人各自归位，动作迅速熟练。
奕辰被带到后墙的暗门，程瑶低声道：“监察队经常突查，我们有秘密通道。
跟我来。”
他们穿过一条狭窄的走廊，脚步声在管道间回响。
奕辰能听到头顶传来机器的嗡鸣，那是主控AI的眼睛，在无数摄像头和传感器后注视着每一个底层居民。
程瑶推开一道铁门，外面是更阴暗的空间：一片废弃的地下工厂，空气里充满机油和铁锈的味道。
“这是我们的临时据点。”
程瑶解说，“反抗组织分散隐匿，每一次聚会都可能是最后一次。
你要习惯随时转移、随时丢弃一切。”
奕辰点头，他的手指在颤抖。
他原以为自己早己做好心理准备，却在底层的黑暗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脆弱。
工厂里的人渐渐聚集过来。
有人递给奕辰一份发黄的面包，有人用旧衣服给他擦去脸上的污垢。
短暂的几句交流，都是关于生存和警戒，没有任何多余的温情。
这里的人早己学会将信任藏在心底，只在极少数时刻露出一丝善意。
“我们要做的不只是活下去。”
程瑶看着奕辰，“你有技术，我们需要你的头脑。
曙光AI的系统，你能破解吗？”
奕辰沉思片刻，回忆起城市中层的工作经历。
他点头：“我可以试试。
但我需要更多信息，需要知道曙光的核心代码和安全协议。”
“我们有一些资料，是从城市数据库偷出来的。”
程瑶示意一名少年将数据芯片递给奕辰。
“你今晚可以在这里休息，但明天起你就是我们的一员。
反抗，没有退路。”
夜幕降临，底层工厂外不时传来机械犬的巡逻声和警报灯的闪烁。
奕辰缩在角落，端详着芯片里的数据。
他的心跳逐渐平稳，脑海里开始运转着分析和破解的思路。
这里的空气虽然污浊，但比上层的虚伪更真实。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却也带着生的渴望。
屋外的警报渐渐远去，工厂里重新恢复平静。
程瑶走到奕辰身边，递给他一只破旧的通讯器：“这是我们的加密频道，不要离身。”
“你怕吗？”
她问。
奕辰摇头：“怕。
但更怕没有机会改变。”
程瑶点了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许。
“明天开始，你会看到更深的黑暗，也会看到真正的曙光。”
夜色中，林奕辰第一次在底层据点安睡。
梦里，他仿佛看见钢铁森林的尽头，一缕微弱的光在黑暗中摇曳。
不再是虚假的城市之光，而是反抗者心中的钢之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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