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漾站在陈砚学校的梧桐道上时,手里的帆布包被风掀得轻轻鼓起来。
包里装着给陈砚带的速写本——昨天整理画室时翻到的空白本子,她在扉页画了只蹲在槐树叶上的猫,旁边写着“陈砚的实验记录(画版)”。
傍晚的风比前两天更凉些,卷起地上的梧桐叶,打着旋儿擦过她的帆布鞋。
不远处的篮球场传来拍球声,混着下课铃的余音,像浸在温水里的糖块,慢慢化出甜意。
“等很久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漾转过身,撞进陈砚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他刚上完实验课,白大褂还搭在臂弯里,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淡的青筋。
夕阳落在他发梢,镀了层浅金,比画室里的余晖更柔和些。
“刚到。”
林漾把帆布包递过去,“给你的,实验报告写累了可以画画。”
陈砚翻开本子,指尖在那只猫的尾巴上顿了顿,抬眼时眼角弯着:“画得像楼下那只三花。”
林漾笑起来。
他们第一次遇见的那天,陈砚就在槐树下喂那只三花,白T恤沾了点猫毛,他低头时,阳光刚好落在他睫毛上,像落了层细雪。
“去买画材吗?”
陈砚把本子放进包里,自然地牵起林漾的手。
他的手心比傍晚的风暖,指节上还带着点洗不掉的碘伏味——实验课碰倒了试剂瓶,早上发消息时提过一句。
林漾“嗯”了一声,指尖悄悄蜷了蜷,勾住他的手指。
画材店在两条街外,沿途的老墙爬满爬山虎,秋天把叶子染成橙红,风一吹,像流动的火焰。
路过巷口的小卖部时,陈砚突然停住脚步:“等我一下。”
他跑进去,很快拿着两串冰糖葫芦出来,山楂裹着晶莹的糖衣,在夕阳下闪着光。
“上次你说画室附近的糖葫芦太酸。”
他把一串递给林漾,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嘴唇,两人都顿了顿,又同时移开视线,耳根却悄悄红了。
林漾咬了一口,糖衣在舌尖化开,甜得恰到好处。
“你怎么知道这家的不酸?”
“问过老板娘了。”
陈砚咬着糖葫芦,说话有点含糊,“她说晒足了太阳的山楂最甜。”
风里飘来桂花的香气,比画室里的更浓些。
林漾抬头,看见路边人家的院墙上探出几枝桂花,细碎的金粒藏在绿叶里,像撒了把星星。
“实验课还顺利吗?”
他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声音轻轻的。
“嗯,”陈砚侧头看他,“今天做焰色反应,钾盐烧起来是紫色的,像你画里的星空。”
林漾的心轻轻跳了一下。
他上周画了幅暗紫色的星空,陈砚来看画时,盯着那片紫看了很久,没说话,只是伸手碰了碰画布。
原来他记住了。
画材店的玻璃门挂着风铃,推门时叮铃作响。
老板在柜台后算账,抬头笑了:“小弟弟又来啦?
上次要的钴蓝颜料到了。”
林漾眼睛亮了亮,刚要走过去,陈砚却拉住他:“我去拿。”
他熟门熟路地走到颜料架前,准确抽出那支钴蓝,甚至记得他习惯用的牌子。
林漾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天陈砚发的消息。
他说实验课结束后,绕去画室附近的文具店,问老板“常来买钴蓝颜料的男生,一般用哪个牌子”。
当时只觉得心里软软的,此刻看着他拿着颜料走过来,才发现原来被人放在心上,是这样具体的事。
“再要盒樱花橡皮?”
陈砚拿起一块白色橡皮,“你上次说这种擦彩铅不留痕。”
“嗯。”
林漾点头,忽然笑出声,“陈砚,你是不是偷偷做功课了?”
陈砚把橡皮放进购物篮,耳尖微红,却没否认,只是低声说:“想记住你的事。”
付账时,老板看着他们相握的手,笑着说:“现在的年轻人,真好。”
林漾的脸更烫了,陈砚却握得更紧了些,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捏了捏,像在说“没关系”。
走出画材店时,天色己经暗透了。
路灯次第亮起,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上交叠成一片。
陈砚忽然停在卖桂花糖的小摊前,买了两袋糖,透明的袋子里装着琥珀色的糖块,映着灯光像凝固的蜜糖。
“含一块。”
他递过一块,指尖碰到林漾的嘴唇,这次没躲开。
桂花的甜香在舌尖弥漫开,混着晚风里的凉意,格外清润。
林漾看着陈砚的侧脸,他正望着远处的路灯,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嘴角还带着点糖渍的微光。
“下周有个画展,”林漾轻声说,“在美术馆,一起去吗?”
陈砚转过头,眼睛在路灯下亮得像浸了水的黑曜石:“好。”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提前把实验课调开。”
林漾笑起来,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
像碰落一片桂花,轻得几乎没重量,却让陈砚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抬手摸了摸被碰过的地方,眼底的笑意漫出来,像融化的糖浆:“林漾。”
“嗯?”
“下次可以不用这么快躲开。”
晚风卷着桂花的香气掠过,吹得梧桐叶沙沙作响。
林漾的脸颊烫得厉害,却还是鼓起勇气,重新牵住他的手,这次,是十指相扣。
远处的篮球场还在喧闹,近处的桂花糖摊飘着甜香,他们的影子在路灯下慢慢移动,像两瓣依偎着的桂花,落在初秋的傍晚里,再也没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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