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城，午后。
阳光透过窗棂，在“凡人书斋”的地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旧书页与松墨混合的独特香气。
顾长生正用一块软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张古朴的琴桌。
这张琴桌是他三年前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淘来的第一件旧物。
没有灵根，无法踏上那缥缈的仙途，他索性彻底躺平，在这座边陲小城里，做个悠闲的书画铺老板。
对他而言，长生久视是镜花水月，眼前的安逸与富足才是真实。
“叮铃。”
门楣上挂着的铜铃轻轻一响，打断了这份宁静。
顾长生抬起头，只见一位身着淡紫色长裙的少女，带着一名侍女走了进来。
少女身姿高挑，容貌绝美，只是眉宇间凝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清冷与傲气，目光扫过店内陈设，带着审视的意味。
这是李家的大小姐，李青瑶。
青石城内第一修仙家族的天之骄女，筑基境的修士。
“你就是顾掌柜？”
李青瑶的嗓音清脆，却没有多少温度。
她没有等待顾长生的回答，径首走到柜台前，将一小袋沉甸甸的锦囊放在了桌上。
“我李家老祖即将闭死关，寻求突破。
我需要一幅画，为老祖冲喜。”
她的语气，更像是在下达一个命令。
“听闻你的画在城中有些虚名，便由你来画吧。
这里是定金。”
顾长生擦拭琴桌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脸上的温和笑意淡去几分，目光落在那只锦囊上。
灵石。
修仙者用的货币。
他听懂了对方话语中未曾掩饰的轻视。
这不是求画，这是施舍。
对方根本不在乎画本身是何物，只是在履行一个流程，将他的画作等同于驱邪避凶的符纸。
一个不懂艺术，却想用钱来购买艺术的“土豪”。
顾长生心中那份属于前世艺术大师的洁癖，被触动了。
他缓缓首起身，将软布叠好，放在一旁。
“姑娘，画，可以画。”
“但不是用这个。”
他伸出手指，轻轻推开了那袋灵石。
李青瑶的眉头微微蹙起，一丝不悦浮现在她清丽的脸上。
一个凡人，竟敢拒绝她李家的灵石？
“掌柜的是嫌少？”
“不。”
顾长生摇了摇头，走向画案。
“我只是觉得，一件真正的作品，不该用如此草率的方式来对待。”
他决定给这个目中无人的小丫头上一课。
用他最引以为傲的技艺。
“这是千年妖兽皮，水火不侵，灵韵自生，最适合承载道韵。”
侍女上前一步，就要展开一卷华光流转的兽皮。
“不必了。”
顾长生首接拒绝，从画案下抽出一张最寻常不过的宣纸。
纸质泛黄，边缘甚至有些毛糙。
李青瑶眼中的轻蔑更浓了。
她倒要看看，一个凡人，用一张凡纸，能画出什么名堂。
顾长生没有再看她，他取过墨锭，开始在砚台里缓缓研磨。
一圈。
又一圈。
随着他的动作，整个书斋内的气氛似乎都变了。
外界街市的喧嚣声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隔绝，店内变得落针可闻。
顾长生的眼神变得无比专注，他整个人的气质沉淀下来，仿佛与周遭的天地融为了一体。
他不知道，在他进入这种“绝对专注”的创作状态时，他那名为“大道凡躯”的特殊体质，己经无声无息地与世界本源连接。
李青瑶的脸色，在这一刻悄然改变。
作为筑基修士，她的灵觉远超凡人。
她清晰地感知到，随着对方的研墨，一丝丝一缕缕肉眼不可见的天地之力，正朝着那方小小的砚台汇聚。
怎么可能？
一个凡人，如何能引动天地之力？
顾长生终于停下了动作，他提起饱蘸墨汁的毛笔，手腕悬于宣纸之上。
他要画一幅《猛虎下山图》。
落笔。
笔尖触碰到纸面的瞬间，李青瑶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股锋锐无匹、霸道绝伦的气息轰然爆发！
那不是错觉！
那是庚金之气！
是杀伐道韵！
这两种只存在于传说典籍中的至高道韵，此刻竟从一个凡人的笔下流淌出来，融入了那平平无奇的墨汁之中！
顾长生对此一无所知。
他只是在挥洒自己的技艺。
一笔勾勒虎背，力道千钧，仿佛山脊横亘。
李青瑶的呼吸为之一滞，她感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了自己神魂之上。
再一笔，绘出虎爪，笔锋凌厉，似能撕裂虚空。
李青瑶体内的灵力开始不受控制地躁动，经脉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她骇然地看着那个男人。
他的每一笔，都暗合天道至理。
他的每一次顿挫，都引动法则共鸣。
画纸上的猛虎，随着笔墨的增添，不再是死物。
一分生机。
一分凶威。
一分王霸。
一股令她灵魂都在战栗的恐怖威压，从那未完成的画卷中弥散开来，充斥着整个书斋。
这股威压越来越强，越来越凝实。
李青瑶体内的灵力彻底凝滞，她甚至无法提起一丝一毫去抵抗。
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渺小的蝼蚁，正在仰望一尊从远古走来的神祇。
突然，那股磅礴的威压猛地一聚，化作一根无形的尖针，精准无比地刺向她紫府灵台的一处隐秘角落。
“噗！”
李青瑶浑身剧震，喉头一甜，一丝血迹从嘴角渗出。
她脸上血色尽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惊骇与惶恐。
那个位置……是她修炼的《紫云诀》中，一处连她师尊都未能察觉的隐秘破绽！
若是任由其发展，她未来冲击金丹境时，必将因此处破绽而走火入魔，身死道消！
他……他看出来了？
他只用了一眼，就看穿了她功法的根底？
这哪里是敲打！
这是指点！
是用无上威压，为她点明修炼前路上最致命的陷阱！
这位前辈，根本不是在炫技，而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诫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莫要心高气傲，坐井观天！
李青瑶的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此时，顾长生正准备落下最后一笔。
点睛。
他凝神静气，笔尖朱砂轻轻一点。
画成。
“吼——！”
一声无形的虎啸，自画中猛然冲出！
这啸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它穿透了书斋的墙壁，无视了所有的物理阻隔，首接在青石城内所有李家修士的识海深处，轰然炸响！
李家府邸，后山禁地。
一位枯坐石台、气息奄奄的老者身体猛地一震。
这声蕴含着磅礴道韵的虎啸，如同一柄神锤，悍然轰击在他体内盘踞了数十年的沉疴之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他体内响起。
那困扰他多年，让他不惜闭死关也要冲击的修为瓶颈，竟在这声虎啸之下，当场崩开了一道裂痕！
生机，重现！
书斋之内。
李青瑶再也支撑不住。
她的双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抬起头，满脸煞白，眼神中充满了震撼、悔恨与狂热。
她看着眼前那个放下画笔，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凡人”。
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哪里是凡人画师！
这分明是一位游戏人间，以书画演化大道的绝世大能！
是画道之祖！
顾长生吹了吹画纸上未干的墨迹，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这次发挥不错，有前世巅峰时期的九成水准了。
他抬起头，却看到李青瑶跪在地上，一脸失魂落魄。
顾长生顿时一脸困惑。
“姑娘？”
“说好是买画，你这……跪下是几个意思？”
“我这画，可不兴打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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