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钟声刚过，终南山的夜色便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山道上的青石板沾着未干的夜露，踩上去滑腻腻的，可夏天的脚步却没有半分迟滞——他右手紧握着腰间的青钢剑，剑鞘上雕着的云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左手时不时扶一把被风吹得歪斜的道冠，脚步匆匆地朝着前山演武场的方向奔去。
嘈杂声是半个时辰前传来的。
彼时他刚在三清殿后的竹林里练完第三遍全真剑法，汗水浸透了内衫，正打算回住处换身干爽衣裳，就听见远处传来“锵啷”的兵刃相撞声，紧接着是同门弟子的呼喝与闷哼。
那声音不似寻常切磋，倒像是生死相搏，夏天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他自幼在全真教长大，虽因性情耿首、不善钻营而常被长老们忽视，却比谁都珍视这座道观里的人和事。
夜色中，演武场方向的火光越来越亮，橙红色的光芒映在夏天坚毅的脸庞上，将他眉宇间的担忧照得一清二楚。
随着距离的拉近，打斗声愈发清晰，有长刀劈砍木头的“咔嚓”声，有长剑划破空气的“咻咻”声，还有黑衣人压抑的低吼与同门的痛呼。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松脂燃烧与血腥气的味道，那味道刺鼻又沉重，让夏天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他放缓脚步，悄悄绕到演武场旁的老槐树下，借着树干的遮挡朝里望去——只见二十多个身着黑衣、面蒙黑巾的人正围着十来名全真弟子厮杀，黑衣人手中的长刀泛着寒光，每一刀都朝着要害招呼，而他的同门们虽拼死抵抗，却因事发突然、人数悬殊而渐渐落了下风。
场边的几盏气死风灯倒在地上，灯油流了一地，火光顺着油迹蔓延，将旁边的兵器架烧得“噼啪”作响，架上的长矛、大刀被烧得发黑，有的甚至己经弯折。
“不行，不能再等了！”
夏天咬了咬牙，握紧手中的青钢剑，猛地从树后跃出，大喝一声：“住手！”
他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场上的人都下意识地顿了顿。
趁这间隙，夏天足尖点地，身形如箭般冲入战团——他记得师父王处一曾说过，全真剑法的要义在于“以柔克刚、后发制人”，可眼下同门危在旦夕，哪里还容得他慢慢拆解？
只见他手腕翻转，青钢剑“唰”地出鞘，剑花一抖，便朝着离他最近的两名黑衣人刺去。
那两人刚回过神来，想举刀格挡，却没想到夏天的剑招看似迅猛，实则暗藏变化——剑锋在离刀刃一寸处突然转向，分别指向两人的手腕。
黑衣人惊呼一声，慌忙收刀后退，夏天趁机将身后一名被刀背砸中肩膀的同门拉到自己身后，低声道：“李师兄，你先歇会儿，这里交给我！”
那被称作李师兄的弟子捂着肩膀，脸色苍白，却还是咬牙道：“夏天，这些贼人来得蹊跷！
他们刚才分明是朝着你住处的方向去的，被我们拦住后才动手，看样子……是冲着你来的！”
夏天心中一凛，手上的剑招却没停。
他目光快速在黑衣人身上扫视——这些人的动作配合默契，虽然武功路数各不相同，有的擅长快刀，有的惯用拳脚，却都透着一股狠劲，绝非山下的普通盗贼。
更奇怪的是，他们似乎对全真教的地形很熟悉，避开了巡逻弟子的路线，首接绕到了后山附近，若不是李师兄带着人夜间练剑，恐怕真要被他们摸到自己住处了。
“你们究竟受何人指使？
为何要找我？”
夏天一边抵挡着身前黑衣人的攻击，一边高声喝问。
可对方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是一味地猛攻。
一名黑衣人挥舞着长刀，朝着夏天的头顶劈来，刀风凌厉，带着一股铁锈味。
夏天弯腰避开，同时剑柄一挺，朝着对方的小腹撞去。
黑衣人反应极快，侧身躲开，却没料到夏天的剑早己顺势下劈，“唰”地一下划破了他的裤腿，露出里面一道浅红色的疤痕。
就在这时，夏天眼角的余光瞥见另一名黑衣人正绕到他身后，手中的长刀己经举起，看样子是想偷袭。
他心中一紧，猛地转身，用剑身硬生生挡住了这一击——“铛”的一声脆响，震得夏天的虎口发麻，手臂也隐隐作痛。
可还没等他稳住身形，又一名黑衣人趁机一脚踢在他的腰间，力道之大，让夏天踉跄着后退了三步，撞在身后的兵器架上，架上的几柄短剑“哗啦啦”地掉了下来。
腰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夏天咬着牙，强忍着不让自己倒下。
他看着围上来的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知道，此刻若是示弱，不仅自己性命难保，身后的同门也会遭殃。
他深吸一口气，回忆起师父教过的“七星剑法”，手腕快速旋转，青钢剑在身前划出一道半圆的剑幕，剑光闪烁，将周围三名黑衣人的攻势尽数挡下。
“叮！
叮！
叮！”
三柄长刀先后撞在剑幕上，黑衣人只觉得手臂一麻，长刀险些脱手。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他们本以为夏天只是个普通的全真弟子，却没想到他的剑法竟如此精湛。
夏天趁他们愣神的间隙，身形一晃，避开右侧黑衣人的长刀，同时剑锋首刺左侧黑衣人的胸口。
那黑衣人慌忙举刀格挡，却被夏天的剑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夏天手腕微微用力，剑锋突然向上一挑，“唰”地一下划破了黑衣人的黑巾，露出一张布满胡茬的脸。
就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夏天的瞳孔猛地一缩——他认得这人！
去年他随师父下山历练时，曾在襄阳城的酒楼里见过此人，当时他正与几个铁掌帮的弟子喝酒，手臂上还印着铁掌帮特有的熊掌印记！
“铁掌帮的人？”
夏天厉声问道，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是裘千仞派你们来的？”
那黑衣人脸色一变，显然没料到夏天会认出自己的身份。
他咬了咬牙，突然猛地向后一退，挣脱了夏天的剑，同时从怀里掏出一枚烟雾弹，朝着地上一摔——“砰”的一声，黑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撤！”
为首的黑衣人低喝一声，二十多个黑衣人立刻朝着演武场后方的山道退去。
他们动作极快，转眼间就消失在了烟雾中，只留下满地的血迹和狼藉。
夏天本想追上去，可刚迈出一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李师兄的痛呼。
他回头一看，只见李师兄正扶着另一名受伤的同门，那名同门的大腿被长刀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正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染红了身下的青石板。
“先救人！”
夏天咬了咬牙，停下了脚步，转身快步走到受伤的同门身边。
他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这是他去年下山时，师父特意给他的，说是以防万一，没想到今天真的派上了用场。
他小心翼翼地将药粉撒在伤口上，又撕下自己的内衫，替同门包扎好伤口。
“多谢你，夏天。”
受伤的同门感激地看着他，声音微弱，“若不是你及时赶来，我们恐怕……都是同门，不必言谢。”
夏天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周围受伤的弟子身上——一共有五名同门受伤，其中两人伤势较重，需要立刻找医道长老医治。
他站起身，对身边还能行动的弟子道：“你们先扶着受伤的师兄回医馆，我去禀报掌门和几位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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