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渊攥着身份木牌的手心沁出薄汗，坊市青石板上拖长的影子被夕阳染成暗金色。
他站在城门口回头望去，来往修士的衣袂翻飞声里，总似有道阴冷是视线黏在脊梁上。
颈间残片突然发烫，烫得他猛地缩起脖颈。
"哥！
"清脆的呼唤惊破凝滞的空气。
周渊抬头望去，城门阴影里站着个穿靛蓝粗布裙的少女，发间别着朵半枯的野菊。
她踮着脚拼命挥手，身旁轮椅上的妇人用布巾捂着嘴咳嗽，露出的手腕瘦得能看见青筋。
周渊快步上前，将粗布包袱塞进妹妹怀里。
周小妹立刻嗅到哥哥身上若有若无的药香——那是坊市丹药店特有的味道。
"娘，我说什么来着？
"少女得意地晃着娘亲的胳膊，"哥哥肯定能成！
"妇人苍白的脸上浮起笑意，指节摩挲着周渊递来的弟子服："外门弟子……也好。
"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洇开的血迹让周渊眼眶发酸。
三个月前那场妖兽潮卷走了父亲，也毁了娘亲的丹田，如今全靠他每日在药铺帮工续命。
"宗门每月十五发放月俸。
"周渊蹲下身，将残片塞进娘亲掌心，"这是我在古玩摊淘的护身符，您戴着……"话音未落，残片突然迸发灼热温度。
他触电般缩手，就见娘亲指尖被烫出红痕。
"傻孩子。
"妇人将残片塞回他衣襟，动作间露出袖口下狰狞的伤疤，"娘活不了几年了，你该为自己打算。
"她忽然压低声音，"那日来家里搜查的黑衣人……""娘！
"周小妹突然尖叫着扑过来，轮椅被撞得歪向一旁。
周渊眼疾手快扶住，抬头却见妹妹脸色惨白地盯着自己身后。
他猛地转身，坊市方向腾起滚滚烟尘，十数道剑光正破空而来。
"快走！
"周渊将娘亲推给妹妹，抓起包袱就往官道跑。
身后传来瓷器碎裂声，妹妹带着哭腔的喊叫被风撕碎："哥！
他们说你是魔修！
"暮色西合时，周渊终于在山脚下追上接引弟子。
青玉牌在胸前发烫，他回头望向官道尽头——那里有他生活了十六年的破茅屋，此刻正被熊熊火光吞噬。
接引弟子不耐烦地敲响铜钟，山门轰然洞开的刹那，他摸到颈间残片上浮现的诡异纹路。
青木宗坐落在群山环抱之中，山门高大宏伟，气势磅礴。
门上方刻着“青木宗”三个大字，龙飞凤舞，散发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山门前，有许多和周渊一样前来报到的外门弟子。
他们有的满脸兴奋，有的则一脸紧张。
周渊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随着人群走进了山门。
在宗门弟子的引导下，周渊来到了一处大殿，办理了入门手续。
随后，他被分配到了外门杂役院。
杂役院位于青木宗的外围，环境相对简陋。
一排排低矮的房屋，便是杂役弟子们的住所。
周渊站在炼丹房那扇斑驳的木门前，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这扇将把他拖入艰苦杂役生活的大门。
一股刺鼻的药味混合着炉火的燥热扑面而来，熏得他眼睛微微发酸。
炼丹房内，巨大的丹炉矗立在中央，熊熊炉火舔舐着炉壁，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几个内门弟子正站在一旁，颐指气使地指挥着杂役弟子们干活。
周渊被分配到了最苦最累的活计——处理药渣、清洗丹炉、搬运柴火。
他走到药渣堆旁，那堆积如山的药渣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几只苍蝇在上面嗡嗡乱飞。
周渊皱了皱眉头，强忍着不适，拿起铲子开始清理。
每一铲下去，药渣都黏糊糊地粘在铲子上，需要用力才能铲起。
不一会儿，他的额头上就布满了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药渣上，瞬间消失不见。
清洗丹炉更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丹炉又高又大，内部布满了厚厚的药垢。
周渊需要踩着简易的木梯，拿着刷子，一点一点地刷洗。
炉内的高温让他仿佛置身于蒸笼之中，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紧紧地贴在身上。
而那些内门弟子却在一旁悠闲地喝茶聊天，时不时地对杂役弟子们指指点点，稍有不满便大声呵斥。
“你，动作快点！
磨磨蹭蹭的，不想吃饭了是吧！”
一个内门弟子对着一个正在搬运柴火的杂役弟子吼道。
那杂役弟子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加快了脚步，却不小心被柴火绊倒，摔了个狗啃泥。
周围顿时传来一阵哄笑声。
同屋的杂役弟子们大多己经麻木，面对这样的场景，只是默默地低头干活，偶尔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也有几个脾气暴躁的，嘴里不停地抱怨着，但也不敢大声反抗。
周渊则默默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谨言慎行，他知道，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宗门里，自己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杂役弟子，稍有不慎就可能招来麻烦。
每月发放俸禄的日子，是外门弟子们最为期待却又最感无奈的时刻。
周渊排着长长的队伍，终于领到了自己的俸禄——几块下品灵石和几枚劣质“聚气丹”。
看着手中那少得可怜的资源，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苦涩。
这些资源，对于正常修炼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不足以支撑他快速提升实力。
这也难怪外门弟子们的修炼进展如此缓慢，为了争夺有限的资源，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事情时有发生。
在公开场合，周渊开始修炼宗门发放的基础功法《青木诀》。
他盘坐在大通铺的角落里，按照功法所述，引导着体内那微弱的灵气在经脉中缓缓运转。
然而，由于他“西系杂灵根”的废物资质，修炼进度缓慢得如同蜗牛爬行。
周围的一些杂役弟子看到他这副模样，纷纷露出不屑的神情，私下里议论纷纷。
“就他这资质，还修炼什么《青木诀》，简首就是浪费时间。”
“说不定一辈子都别想踏入炼气一层，哈哈。”
周渊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他心中清楚，这只是自己表面的伪装。
每当夜深人静，所有人都熟睡之后，他便会偷偷溜出弟子杂役院，前往后山那处隐蔽的地方。
后山相对静谧，但周渊也不敢掉以轻心，时刻提防着被人发现。
他找到那块熟悉的大石头，盘腿坐下，从怀中取出青铜残片。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青铜残片的那一刻，一股神秘的力量便涌入他的体内。
周渊按照《九转玄元功》的法门，引导着这股力量在经脉中疯狂运转。
每一次周天运转，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
仿佛有无数根针在他的经脉中穿梭，又像是有一把火在他的体内燃烧。
但周渊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因为他知道，只有承受住这份痛苦，才能获得强大的力量。
随着修炼的深入，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肉身在不断变强，五感也变得更加敏锐。
他能清晰地听到远处虫子的爬行声，能闻到微风中传来的淡淡花香。
在炼丹房，周渊不可避免地与一个名叫赵虎的杂役弟子发生了摩擦。
赵虎资质稍好，是三灵根，仗着一点小关系和炼气二层的修为，经常欺压其他杂役。
他身材高大魁梧，满脸横肉，一双三角眼总是透露出凶狠的光芒。
这天，赵虎看到周渊正在清洗丹炉，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一脚踢翻旁边的水桶，冷笑道：“周渊，你今天把这丹炉里里外外都给我擦得锃亮，要是让我发现有一点污渍，有你好受的！”
周渊看着被踢翻的水桶，水洒了一地，心中涌起一股怒火，但他还是强忍着没有发作，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说道：“虎哥，我知道了。”
赵虎见周渊如此顺从，更加得意忘形，又指着旁边一堆柴火说：“等会儿你把这些柴火都搬到丹炉旁边，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周渊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开始搬运柴火。
他心中明白，现在还不是与赵虎正面冲突的时候，小不忍则乱大谋。
然而，赵虎并没有就此罢休，他经常故意将重活累活分给周渊，还找茬指责他清洗丹炉不净，试图将他当成新的欺负对象。
但周渊并非逆来顺受之人，他开始利用工作之便，寻找反击的机会。
在处理药渣时，他凭借修炼《九转玄元功》后增强的敏锐感知，偶尔能发现一些未被完全榨干灵气的废丹残渣。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些废丹残渣收集起来，虽然效果甚微，但聊胜于无。
一次，赵虎又想刁难周渊。
他看到周渊正搬运着一筐药泥，便故意站在旁边，伸脚绊了周渊一下。
周渊早有防备，他凭借增强后的身体和对力量的精确控制，在即将摔倒的瞬间，脚下轻轻一点，身体微微一侧，同时“不小心”踩到一块松动石头。
那一小筐湿滑的药泥顿时溅了赵虎一身，赵虎被弄得狼狈不堪，当众出丑。
“你他妈的没长眼睛啊！”
赵虎恼羞成怒，大声吼道。
周渊连忙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说道：“虎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地太滑了，我没站稳。”
周围的杂役弟子们看到这一幕，纷纷捂着嘴偷笑。
赵虎气得满脸通红，但又抓不到周渊的把柄，只能狠狠地瞪了周渊一眼，咬牙切齿地说：“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每月巡查丹房时，王管事再次见到了周渊。
王管事是个身材瘦高、眼神犀利的中年男子，他在青木宗外门多年，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他随意地问了几句周渊的修炼情况：“周渊，你修炼《青木诀》也有一段时间了，进展如何啊？”
周渊连忙恭敬地回答：“管事大人，弟子资质愚钝，《青木诀》修炼毫无进展，让管事大人失望了。”
王管事目光扫过周渊看似单薄的身体，似乎觉得他比刚入门时精壮了些，但只以为是干活所致，并未深究。
然而，他离开时，似无意地提点了一句：“丹房水深，做好本分，莫要惹事生非。”
周渊站在原地，望着王管事离去的背影，心中琢磨着这句话的意味。
不知这究竟是警告还是提醒，但他知道，在这复杂的宗门环境中，自己必须更加小心谨慎。
深夜，万籁俱寂。
周渊再次来到屋外那个隐蔽的角落，盘腿坐下，引导青铜残片的力量修炼《九转玄元功》。
这一次，一股远比之前强劲的气流在他的经脉中疯狂运行，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势不可挡。
周渊感觉自己的经脉仿佛要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撑破，但他咬紧牙关，全力引导着气流冲击着各个关窍。
终于，在经历了一番痛苦的挣扎后，他浑身一震，仿佛有一层枷锁被打破。
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他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九转玄元功》终于修炼至第一层入门。
“炼气一层...不过是《九转玄元功》的第一层入门。
这力量，却比《青木诀》描述的炼气二层还要强横几分。
赵虎...王管事...青木宗...”周渊望着黑夜，目光变得更加深邃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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