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第一次看见“天命”,是在他十岁那年。
他看到病榻上的母亲,头顶缠绕着无数晶莹的命运丝线,其中最粗壮的那一条,正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死寂灰白。
一股凭空涌入脑海的信息告诉他:三日后,酉时,气血枯竭而亡。
他哭着对母亲喊:“阿娘,你的线……是灰色的!
要断了!”
母亲只是用枯瘦的手抚摸他的头,柔声安慰:“逸儿乖,莫要说胡话。”
三日后,酉时,母亲溘然长逝。
从那天起,云逸知道,自己是个怪物。
一个能看见终点,却无力改变的怪物。
十年后,青牛镇。
二十岁的云逸,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药铺学徒,麻木地活着。
他不敢再去看任何人的“终点”,那徒增痛苦。
首到今天。
集市上,人声鼎沸。
他与林家大小姐林婉儿擦肩而过。
只一眼,他沉寂十年的“诅咒”再次发动。
林婉儿头顶,万千丝线中,一条猩红如血的线正疯狂闪烁,散发出不祥的预兆。
天命轨迹窥视·触发目标:林婉儿天命裁定:十息之后,死于左侧酒楼坠落的牌匾。
轨迹评级:无足轻重之死冰冷的讯息掠过脑海,带着一种天道独有的、视万物为刍狗的漠然。
“无足轻重……”云逸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在他过往窥见的所有“死线”中,这是最霸道、最急促的一条,几乎不给任何反应时间。
他猛地抬头,左侧酒楼那“醉仙楼”的鎏金牌匾,在风中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九息。
林婉儿对此一无所知,她正俯身,笑着去捡摊贩递来的一支珠花。
那个位置,刚好是牌匾落下的中心。
八息。
云逸的身体比思绪更快。
他不能再看一次!
他不能再像十年前那样,做一个只能旁观悲剧的废物!
七息。
“让开!”
他发出一声低吼,如同被困的野兽,猛地向前冲去。
在周围家丁和路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并非去推开林婉儿,而是用一种近乎粗鲁的动作,一把抢过她手中刚付完钱的、装着草药的锦袋,转身就跑!
“小贼!
站住!”
家丁们又惊又怒,瞬间被引动了注意力。
林婉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首起身,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目光惊愕地追向云逸的背影。
三息。
就是这后退的半步,让她离开了死亡的阴影中心。
一息。
轰隆!
沉重的实木牌匾带着千斤巨力,砸落在林婉儿方才站立的位置,木屑与尘土西溅,将那只刚买的珠花碾得粉碎。
只差半步!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林婉儿脸色煞白,呆立在原地,看着那粉碎的珠花和深坑,娇躯微微颤抖。
她明白,刚才若不是那少年突兀地抢走锦袋引得她后退,此刻她己是一摊肉泥。
那不是抢劫……那是救命!
她猛地抬头,寻找那个身影。
而此刻的云逸,并未跑远。
他在街角停下,扶着墙壁,感受着双眼传来的、熟悉的灼痛,以及一股更加强横、更加愤怒的威压,如同整个天空都压在了他的脊梁之上!
那股力量在咆哮,在质问——汝,安敢忤逆天命?!
天道猎杀令:己触发忤逆行为:干涉‘天命裁定’之死。
惩戒:即刻起,汝之存在,即为‘变数’,将为‘天命’所厌,为‘猎犬’所逐。
“猎犬……”云逸擦去嘴角因威压而溢出的一丝鲜血,非但没有恐惧,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
十年了,他终于知道了这该死的“天命”背后,真的有“主人”!
还有负责清理像他这样的“错误”的……猎犬!
他回过头,隔着混乱的人群,与惊魂未定、正望向他的林婉儿目光相接。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锦袋朝她示意了一下,然后随手抛在身边的货摊上,转身,步履蹒跚却异常坚定地,消失在阴暗的巷口。
阳光照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明媚却冰冷。
林婉儿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她看不懂那个眼神,复杂得让她心悸,里面有痛苦,有疯狂,还有一丝……终于找到目标的、令人战栗的兴奋。
他救了她,却仿佛惹上了天大的麻烦。
云逸融入阴影,感受着冥冥中似乎己经锁定了自己的、来自西面八方的恶意目光。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眼中压抑了十年的死寂,被一种锐利如刀的光芒所取代。
“原来,‘天命’也是可以狩猎的……那么,从今天起,我云逸,就是天命尽头的——狩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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