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留下你只能欺骗你

寄人篱下的第一天，我就知道程砚讨厌我。他把我堵在楼梯间：“别对我爸撒娇，恶心。

”我眨着无辜的眼睛：“哥哥要是生气，也可以把我赶出去呀。

”他当然不会——程家要维持体面。后来我父母彻底消失，我半夜溜进程砚房间：“哥哥，

收留我好不好？”他冷笑：“凭什么？”“我很乖的，”我钻进他被子，“还会暖床。

”所有人都说我看上了程家的钱。包括程砚。直到他看见我自残。

---姜榆坐在那架昂贵的德国钢琴旁边，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丝绒凳面的流苏。

身上这条裙子是程太太上周末带她买的，香芋紫，蕾丝领，标签还没剪的时候她就知道，

这颜色和款式都太娇嫩，不适合她。但程太太喜欢，程先生也点头说“小榆穿这个显精神”，

所以她穿上，并且适时地露出受宠若惊又带点羞涩的表情。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不疾不徐。

她立刻抬起头，脸上调整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程之砚下来了，白衬衫，黑裤子，

肩线挺括，眉眼间是没睡醒的疏冷。他眼神都没偏一下，径直走向餐厅。“之砚哥哥早。

”声音清甜，带着刻意训练的、不会惹人厌烦的朝气。程之砚没应声，

佣人张姨把温好的牛奶端给他。程太太从偏厅的小佛堂出来，看见姜榆，

笑容温和：“小榆起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会儿？年轻人正贪觉呢。”“阿姨早，

”姜榆站起来，脚步轻快地迎上去，自然地挽住程太太的手臂，“习惯了早起，

想着陪阿姨吃早餐呢。”“而且张姨做的虾饺太香了，我在楼上就闻见啦，馋得睡不着。

”程太太被她逗笑，拍拍她的手：“你这孩子，嘴真甜。走，吃饭。”餐桌上，

程先生在看财经报纸。姜榆安静地坐下，小口喝着牛奶，姿态优雅，

是这几个月突击学来的成果。她知道程之砚坐在她斜对面，

那股无形的低气压让她脊背有些发僵，但她脸上依旧挂着温顺的浅笑。“小榆，

下周的家长会，我和你程叔叔有个推不掉的应酬，你看……”程太太有些抱歉地开口。

姜榆立刻接口，语气轻松又体贴：“阿姨没事的，家长会就是走个形式，我自己去就行啦。

反正我成绩也就那样，老师估计也没什么好跟家长汇报的，省得您和叔叔去听老师念经，

怪无聊的。”程先生从报纸后抬起头：“那怎么行？让之砚去。

”一直沉默的程之砚动作顿住，掀眸看过来。姜榆心里咯噔一下，

面上却惊喜地看向程之砚：“真的吗？会不会太麻烦之砚哥哥了？他好像……挺忙的。

”最后几个字，带上了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不易察觉的委屈。

程之砚看着她那双看起来无比真诚的眼睛，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带着冷意的弧度，没说话。

程太太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之砚，你替我们去一趟，听听老师怎么说。

”一顿早餐在各怀心思中结束。程砚率先离席，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就往外走。

姜榆帮着张姨收拾碗筷，动作利落。“哎哟榆小姐，放着我来。”张姨忙说。“没事的张姨，

我闲着也是闲着。”姜榆笑，眼角余光瞥见程之砚已经走到了玄关。她放下手里的东西，

拿起程之砚遗忘在客厅茶几上的车钥匙，小跑着追过去。“之砚哥哥，你的钥匙。

”程之砚在玄关处换鞋，没接。姜榆把钥匙递到他手边，声音压低了些，只有两人能听见，

带着一种柔软的、近乎讨好的调子：“哥哥，路上小心开车。”程之砚终于垂眼看向她，

那双眼睛黑沉沉的，没什么温度。他接过钥匙，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冰凉一片。

他凑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在玄关的阴影里，声音压得极低，

带着毫不掩饰的厌弃：“姜榆，你每天这样装，累不累？”姜榆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随即漾开，更甜了些，也更假了些。她仰着头，眼睛眨啊眨，

用气声说：“那哥哥……把我赶出去呀？”程之砚盯着她，眸色深沉，像是结了冰的湖。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拉开大门，走了出去。砰的一声轻响，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也震得姜榆心口发麻。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垮下来，只剩下疲惫。看人下菜碟，寄人篱下，

不就是这样吗？她只是想要一个安稳的角落，仅此而已。家长会那天，天气阴沉。

程之砚果然来了，穿着简单的休闲服，在一群中年家长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坐在姜榆的座位上，长腿有些无处安放，神情淡漠地听着班主任讲话。

姜榆作为学生代表之一，需要在讲台上发言。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但脊背挺得笔直，

声音清朗，逻辑清晰。程之砚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台上的姜榆，

和家里那个甜腻会撒娇的女孩，判若两人。发言结束，台下响起掌声。姜榆鞠躬，抬眼时，

不经意撞进程之砚的视线里。他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她心里莫名一紧。散会后，人群熙攘。

姜榆收拾好东西，走到程之砚身边：“之砚哥哥，我们走吧？”“你先回去。

”程之砚语气平淡，“我有点事。”姜榆乖巧点头：“好。”她背着书包，慢慢走出校门。

天空飘起了细雨，她没有带伞。站在街边，她看着来往的车流，没有去公交站，

而是拐进了一家便利店，用身上仅有的几块钱买了个面包，靠在橱窗边慢慢啃。

程之砚的车其实并没有开远，他只是在街角掉了个头，回来接一个世交家的孩子，

正好看见便利店橱窗后那个纤细的身影，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干巴巴的面包，

侧影在雨雾中显得单薄又孤寂。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

那个在家里对着他父母巧笑倩兮、在台上自信发言的女孩，

此刻看起来……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心里那点厌烦，莫名地掺进了一丝别的什么东西。

但他很快驱散了这种情绪，踩下油门，车子汇入车流。晚上回到程家，姜榆已经恢复了常态，

正坐在客厅陪着程太太插花，笑语晏晏，仿佛白天那个落寞的影子只是程之砚的错觉。

日子一天天过去，姜榆在程家扮演着越来越得体的“养女”，只有面对程之砚时，

那层乖巧的外壳会偶尔裂开缝隙，露出底下尖锐又脆弱的试探。转折发生在一个深夜。

姜榆被手机震动惊醒，电话那头是母亲久违却冰冷的声音，通知她，她和新任丈夫决定移民，

不再回来了，以后也不会再给她寄生活费。“妈……”姜榆喉咙发紧，想说什么，

那边已经挂了电话，只剩忙音。黑暗里，她蜷缩在床上，浑身冰凉。最后的依靠，也没了。

程家会收留一个毫无血缘关系、连抚养费都没有的累赘吗？程太太或许会心软，但程先生呢？

还有……程之砚。她不能走。走了，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一个疯狂又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里成型。与其等着被扫地出门，不如……赌一把。

赌程之砚那点或许存在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恻隐之心。她掀开被子，光着脚，

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像一只猫，悄无声息地溜出房间，停在程之砚的卧室门外。里面很安静。

她深吸一口气，拧动了门把——他没锁门。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勾勒出床上模糊的轮廓。

姜榆心跳如擂鼓，她走到床边，借着那点微光，看着程之砚沉睡的侧脸。褪去了白日的冷厉，

此刻的他看起来有些陌生，甚至称得上无害。她咬咬牙，掀开被子一角，钻了进去。

几乎在她碰到床的瞬间，程之砚就醒了。黑暗中，他猛地坐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眼神锐利如鹰隼，瞬间锁定了侵入者。“滚出去。”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冷得刺骨。

姜榆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在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孤注一掷的光芒。“哥哥，”她声音发颤，却努力维持着镇定，

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暧昧，“收留我好不好？”程之砚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

气极反笑，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凭什么？姜榆，你半夜发什么疯？”“我很乖的，

”她往里缩了缩，感受到被子里属于他的、温热的气息，脸颊发烫，

却还是把事先想好的台词说了出来，声音软糯，带着刻意的勾引，“还会……暖床。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羞耻又难堪。程之砚沉默地看着她，黑暗中，

他的眼神复杂难辨。有震惊，有怒火，或许还有一丝……被冒犯的荒谬感。

所有人都知道她姜榆接近程家别有目的，包括他。但他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

他猛地俯身，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困在方寸之间。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姜榆，”他几乎是咬着牙，每个字都带着寒气，“你就这么缺地方住？缺到不惜爬我的床？

”他的目光像刀子，刮过她的脸。姜榆在他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浑身僵硬，

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她想反驳，想辩解，但最终，只是倔强地回视着他，

眼圈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泛红。僵持，在寂静的深夜无声蔓延。几秒，或者一个世纪那么长。

程之砚眼底翻涌的情绪慢慢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晦暗。

他没有如姜榆预想的那样暴怒地将她扔出去，反而重新躺了下来，背对着她，扯过被子。

“安分点。”他丢下三个字，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别吵我睡觉。”姜榆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这是默许了？她蜷缩在床的另一侧，

紧紧贴着边缘，一动不敢动。男人的体温和气息无孔不入地包围着她，让她紧张得几乎窒息。

身后传来程之砚平稳的呼吸声，仿佛真的睡着了。这一夜，姜榆睁着眼睛直到天亮。第二天，

一切如常。程之砚早起，洗漱，下楼吃饭，甚至没有多看姜榆一眼。

仿佛昨夜那个惊世骇俗的插曲，只是她的一场梦。但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程之砚没有再明确地驱赶她，对她的那些小把戏，偶尔流露出的刻意讨好，

甚至是一些带着点“作”的试探，都保持了沉默。那沉默里，带着一种近乎纵容的观察。

他会在她故意把不喜欢吃的青椒挑到他碗里时，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然后夹起来吃掉。

会在她“不小心”把他书房里一个不起眼的摆件打碎时，只是淡淡说一句“下次小心”，

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冷嘲热讽。会在她月考成绩进步，拿着成绩单在程太太面前讨巧，

眼神却偷偷瞟向他时，几不可察地勾一下嘴角。姜榆越来越看不懂他。

她像一只小心翼翼试探着水温的猫，伸出的爪子，却一次次落进了棉花里。这种不确定感，

让她心慌，也让她内心深处，某种异样的情愫悄然滋生。流言蜚语开始在圈子里流传。

无非是说姜榆手段高明，搞定了最难搞的程砚，飞上枝头指日可待。

这些话或多或少传进程之砚耳中，他不置可否。转折再次降临。程家为程太太举办生日宴，

宾客云集。姜榆穿着程家准备的礼服，跟在程之砚身边，扮演着安静得体的女伴。

她知道自己在这场合里的身份，尽量降低存在感。直到一个穿着华丽、神色骄纵的年轻女孩，

某家千金，端着酒杯“不小心”撞了她一下，猩红的酒液泼了她一身。“哎呀，真不好意思，

”那女孩语气毫无歉意，带着轻蔑的笑，“没看见你呢。”周围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来，

带着看戏的意味。姜榆认得她，是曾经追求过程之砚，却被他不留情面拒绝的一位。

姜榆看着裙子上刺目的污渍，攥紧了手指，

脸上却习惯性地扬起一个无懈可击的、准备息事宁人的微笑。没关系，她可以忍。

她最擅长的就是忍耐。“我……”她刚开口，手腕却被一只温热干燥的手掌握住。

程之砚站到了她身前，将她半挡在身后。他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那个肇事的小姑娘，

眼神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道歉。”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这个角落。

那女孩脸色一变：“之砚哥，我是不小心的……”“我让你，”程之砚打断她，

语气依旧平淡，却不容置疑，“向她道歉。”全场静默了一瞬。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程之砚。

他一向冷淡，从不参与这种女人间的口角是非，今天却为了姜榆，当众给了这位千金难堪。

那女孩脸上青白交错，最终在程之砚迫人的视线下，不情不愿地对姜榆说了声“对不起”。

程之砚没再理会她，拉着姜榆的手腕，穿过人群，径直上了楼，回到他的房间。他松开她，

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干净的衬衫扔给她：“先换上。”姜榆抱着衬衫，站在原地，

还有些回不过神。她看着程之砚，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他刚才……在维护她？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出声。程之砚转过身，看着她，目光深邃，像是要看到她心里去。

“姜榆，”他说，“在我面前，你不用永远戴着那副面具。”姜榆怔住。他走近她，

手指轻轻拂过她脸颊上可能被酒杯溅到的一点湿痕，动作带着她从未感受过的轻柔。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他低声说，像是一句叹息，“偶尔任性一点，也没关系。”那一刻，

姜榆精心构筑的所有防线，所有算计，仿佛在这一句话面前，土崩瓦解。鼻子一酸，

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她一直在等。等有人看穿她的伪装，等有人能给她一点，

真实的、不带评判的温柔。程之砚看着她滚落的泪珠，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有些笨拙地，

用指腹擦去她的眼泪。他的指尖温热，动作带着一种生涩的温柔。“别哭了，

”他声音有些哑，“丑。”姜榆却哭得更凶了，仿佛要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和害怕都哭出来。

她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把脸埋进去，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衫。程之砚身体僵了片刻，然后，

手臂缓缓抬起，轻轻地，环住了她颤抖的肩膀。有什么东西，在无声中改变了。自那晚之后，

姜榆和程之砚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微妙而黏稠的新阶段。那层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冰墙，

似乎被眼泪和那个生涩的拥抱融化了一个缺口。程之砚开始主动介入她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