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末簌簌落在讲台上，伴随着数学老师李建国带着浓重乡音的函数讲解，阳光透过老旧的玻璃窗，在泛黄的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陈默猛地睁开眼，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剧烈的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鼻尖萦绕着粉笔灰与旧书本混合的味道，耳边是少年少女压抑的窃笑声，还有李建国敲着黑板的警告：“陈默！
又是你！
这道题的解法我讲第三遍了，你给我站起来回答！”
陈默僵硬地站起身，目光扫过周围。
陌生又熟悉的教室，墙上贴着“距离高考还有286天”的红色标语，同桌王胖子正挤眉弄眼地朝他比划着答案。
而讲台上，李建国那张恨铁不成钢的脸，分明是他记忆里十八岁时的模样。
“我……”陈默喉咙发紧，指尖冰凉。
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没有智能手机，只有一块磨得发亮的电子表，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2002年9月10日。
2002年？
他不是应该在2024年的深夜，坐在空旷的办公室里，看着电脑上“融资失败，公司清算”的邮件，一口口灌着廉价白酒，最后因为酒精中毒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吗？
三十五岁的互联网创业失败者陈默，竟然重生了？
回到了二十二年前，他高三这一年？
“哑巴了？”
李建国的声音陡然拔高，“上课睡觉，提问不会，陈默，我告诉你，以你现在的状态，能上个专科就烧高香了！”
哄笑声在教室里炸开，陈默却像没听见。
他的脑海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前世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
他想起自己毕业后踩着电商风口开了淘宝店，却因为不懂供应链管理赔光积蓄；想起抓住社交软件红利做出一款小有名气的APP，却在资本入局时被踢出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被改得面目全非；想起最后一次创业，押注人工智能项目，熬了三年头发都白了，最终还是倒在了黎明前的资本寒冬里。
三十五岁，孑然一身，负债累累。
弥留之际，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若能重来，绝不再犯那些愚蠢的错误，要抓住每一个风口，要活得快意恩仇，更要……弥补那些错过的人。
“陈默！”
李建国的教鞭重重敲在他的课桌上，“给我带上椅子站到后面去！”
陈默这才回过神，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笑意。
重来？
真的可以重来！
2002年，互联网的浪潮才刚刚开始拍打中国的海岸，QQ还在靠着注册收费盈利，淘宝要到明年才会诞生，智能手机更是遥不可及的概念。
而他，手握未来二十二年的时代密码，知道每一次技术变革的节点，清楚每一个商业风口的起落，了解每一个巨头的兴衰脉络。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输！
陈默没有辩解，平静地拿起椅子，走到教室后排靠墙站定。
这个位置，恰好能看到整个班级的景象。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斜前方第三排——那里坐着林溪语。
阳光落在她白皙的侧脸上，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随着眨眼轻轻颤动。
她正低头认真地做着笔记，发梢用一根简单的白色发圈束起，露出优美的脖颈线条。
林溪语，青藤高中公认的校花，家境优渥，成绩优异，像一朵明媚的白玫瑰，是整个年级男生心中的白月光，也是陈默前世求而不得的遗憾。
前世的他，像个愣头青一样围着她转，写情书被当众拒绝，运动会上为了给她抢一瓶水跟人打架，毕业散伙饭上喝得酩酊大醉，抱着电线杆喊她的名字……现在想来，那些幼稚的举动，只换来她礼貌而疏远的回避。
陈默的眼神渐渐平静。
前世的遗憾，或许不必强求弥补。
他己经不是那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了，他的世界里，不再只有风花雪月。
他的目光扫过教室的角落，落在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那里坐着一个女生，背对着他，身形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她留着厚重的刘海，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低着头，长长的袖子把手指完全盖住，仿佛想把自己缩成一个无人注意的影子。
苏禾婉。
这个名字在陈默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对她的印象很模糊，只记得她总是独来独往，成绩中等，似乎是因为家境不好，性格格外孤僻。
前世毕业后，他就再也没有听过她的消息，仿佛这个人从未在他的青春里出现过。
但此刻，看着那道瑟缩的背影，陈默的心头忽然一动。
他想起前世创业失败后，有一次偶然翻到高中同学录，看到苏禾婉的留言后面，画着一个极其精致的小插画——一只衔着橄榄枝的和平鸽，线条流畅，神态灵动，完全不像一个高中生的手笔。
当时他还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沉默寡言的女生，竟然有这样的天赋。
只是那时，他正被生活的泥沼困住，这点微不足道的记忆，很快就被淹没了。
“叮铃铃——”下课铃声响起，李建国不满地瞪了陈默一眼，夹着教案走了。
教室里瞬间热闹起来，男生们勾肩搭背地往操场跑，女生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
林溪语被几个女生围住，笑着说些什么，阳光洒在她脸上，明媚得让人移不开眼。
陈默收回目光，走到自己的座位旁，王胖子立刻凑了过来：“默子，你可以啊，上课睡觉都敢跟李阎王叫板？
刚才你那眼神，吓得我以为你要掀桌子呢。”
陈默笑了笑，没解释。
他拉开抽屉，里面除了课本和试卷，只有一个皱巴巴的笔记本和几支快没水的笔。
“对了，”王胖子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地说，“下节课体育课，林溪语肯定会去看男生打篮球，要不咱也凑个热闹？”
陈默摇摇头：“不去，我有点事。”
他拿出那个皱巴巴的笔记本，翻到空白页，提笔就写。
2002年，周杰伦的《八度空间》刚刚发行，《半岛铁盒》《暗号》正在大街小巷传唱，即将迎来他职业生涯的巅峰；S.H.E的《Super Star》会在明年横扫各大音乐榜单，成为现象级组合；还有即将到来的世界杯，中国队第一次入围，全民狂欢……这些，都是钱！
陈默的笔尖在纸上飞快地滑动，写下一个个名字，一个个即将爆火的IP，一个个可行的赚钱思路。
他的眼神越来越亮，仿佛看到了一条铺满黄金的康庄大道。
第一桶金，必须尽快到手。
高三的时间紧迫，他不仅要赚钱，还要考大学——不是为了那张文凭，而是为了进入大学这个更高的平台，为他的商业帝国打下基础。
“你写啥呢？
跟画符似的。”
王胖子凑过来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堆莫名其妙的名字和数字，“对了，下午班会课要选运动会的志愿者，林溪语肯定会报名，你不争取一下？”
陈默头也不抬：“没兴趣。”
王胖子一脸不可思议：“不是吧默子，你转性了？
以前你为了跟林溪语多说一句话，连厕所都跟她同路……”陈默没理会他的调侃，忽然停住了笔。
他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利用即将爆火的明星效应，设计创意文化衫！
2002年，国内的粉丝经济还处于萌芽状态，市面上根本没有像样的明星周边产品。
如果他能抓住这个空白，设计出新颖独特的文化衫，无论是在校园里还是通过刚刚兴起的本地论坛销售，都绝对能引爆市场。
启动资金不需要太多，找个小作坊代工，成本能压到最低。
关键在于设计——要足够吸引人，足够有辨识度。
陈默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一次投向了教室角落那个安静的身影。
苏禾婉……她不是会画画吗？
或许，可以试试。
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从苏禾婉身边走过，其中一个故意撞了一下她的桌子，桌上的文具盒“啪”地掉在地上，铅笔、橡皮滚了一地。
“哎呀，不好意思啊。”
那个男生嘴上道歉，脸上却带着戏谑的笑，根本没有弯腰去捡的意思。
苏禾婉的身子僵了一下，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表情，她默默地低下头，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捡散落的文具。
她的手指很细，指甲缝里似乎还沾着点黑色的墨水。
周围有人看了过来，却没人说话，仿佛早己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陈默皱了皱眉。
前世的他，或许会像其他人一样选择沉默，甚至可能因为注意力都在林溪语身上，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一幕。
但现在，他看着那个单薄的背影，看着她默默忍受欺凌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重活一世，他说过要快意恩仇，要守护值得珍惜的人。
或许，从这一刻开始，就该做点不一样的事。
陈默站起身，朝着角落走去。
王胖子愣了：“默子，你干啥去？”
陈默没回头，径首走到苏禾婉的课桌旁。
那几个起哄的男生看到陈默过来，其中一个叫张超的嗤笑一声：“哟，这不是林溪语的头号跟班吗？
怎么，看上这个闷葫芦了？”
陈默没理他，弯腰，伸手，捡起了一支滚到他脚边的铅笔。
苏禾婉的动作猛地一顿，抬起头。
厚重的刘海下，露出一双清澈却带着惊慌的眼睛，像受惊的小鹿。
她的皮肤很白，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嘴唇很薄，此刻抿得紧紧的。
陈默把铅笔递给她道“你的笔。”
苏禾婉似乎没想到会有人帮她。
她犹豫了一下，才伸出手，飞快地接过铅笔，又迅速低下头，脸颊微微泛红。
张超等人见状，觉得有些没趣，又嘲讽了几句，才悻悻地走了。
陈默看着苏禾婉还在继续捡东西，开口问道：“你很喜欢画画？”
苏禾婉的动作僵住，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不解，仿佛在问：你怎么知道？
陈默笑了笑，指了指她掉在地上的一个小本子——刚才捡东西时不小心带出来的，封面上画着一只简笔画的小猫，线条灵动可爱。
“我有个赚钱的项目，需要设计一些图案”陈默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他的眼神温柔而真诚，没有丝毫戏谑。
教室外的走廊上，林溪语恰好路过，无意间瞥见了角落里的这一幕——那个总是沉默的陈默，正对着同样沉默的苏禾婉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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