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味和机油味混杂的清晨，大地仿佛还在昨夜的炮火后喘息。
江湖野左手抱着破铜烂铁般的头盔，右手拎着半截冒烟的罐头，对着新兵连的“新鲜肉票”们露出一个能闪瞎前线太阳的笑容。
“看来，连守夜的狗都比你们精神。”
他说，声音像早饭里的辣酱，滴在他们干瘪的神经上。
新兵们龟缩在战壕边，泥坑里挤成一堆，神情比热豆腐还僵硬。
胖子小林瞪着江湖野，“哥，起这么早，连床都没睡热，难道是怕我被领导逮着？”
江湖野伸手拍拍他的脸，仿佛在确认小林还活着，“放心，你们再睡下去，炮弹都懒得炸醒你。
以前还有人说新兵精神，今天我怀疑你们都是从保险公司领出来的。”
他转身踢了一脚战壕的墙，“别忘了，这里能让你活着，也能让你变成人人喊打的既得利益。”
有个新兵小声问：“哥，咱真有机会活着回去么？”
“活着不是问题，像你这样只要会装死，升职最快。”
江湖野咧嘴，“只要你们信我一句话：被坑的概率才是这里唯一的公平。”
战壕边的晨曦并不温柔地照着一群刚从都市底层推上来的年轻人。
他们肩上的枪几乎压弯了脊背，但江湖野用他的段子，为众人卸去了几分苦涩。
“说真的，”江湖野环视，“大伙刚来就被咱前线‘美丽生活’吓傻了——其实最吓人的不是敌军炮弹，是后勤饭盒。
如果你觉得昨天的罐头够硬，等周大斧炒锅回来了，锅盖当头盔用的日子才算真正舒坦。”
小林咽了咽口水，“听说那个周师傅炒锅丢了之后，半夜都接不上热饭，长官还罚他写了二十遍‘饭菜即生命’。”
“你以为大斧写的是字？
那是暗号，大斧是咱队里唯一能用炒腐乳打情报的人。”
江湖野狡黠一笑，“下次后勤队修水管，你就看谁在土豆上画小乌鸦。”
战壕另一头乱糟糟起身的老兵窜过来，插嘴，“你小子就会坑人。
伙食问题还得问指挥部，听说副指挥官米夏·普鲁斯基又怒怼总部了，昨晚差点把会议室变成拳击场。”
江湖野点头，撑着胳膊望向天边：“米夏那家伙铁嘴钢牙，碰上咱总部台词王，估计两人对砍一晚能把所有命令缩成一句——‘自己看着办’。”
这时，静默的战壕外，总部扩音器刺耳地响起。
内容大体还是昨天那些废话，不过新的补给方案像是把昨天的馊饭换成活苍蝇。
“各单位注意，物资追投己安排，请勿自行处置未明包裹。”
江湖野翻了个白眼，“这话翻译一下，就是‘炮弹快砸下来，罐头还在天上飞’，想吃饱全靠个人造化。
谁抢到新补给就算运气。”
侧旁的新兵捡起一只首属上级刚发的劣质望远镜，看着远方，战壕斜坡上隐约能看到一条“新闻线”——蒲宜然，战地女记者，身穿风衣、全副武装地在窄壕间奔跑，像是被采访对象追着打一样。
她蹭过来，甩了一句，“各位帅哥士兵，今早采访主题——‘活着的理由是什么？
’希望不是‘明早就死’。”
江湖野朝她嘴里塞了一块泡面：“活着的理由？
至少还能和你抢泡面。”
蒲宜然咧嘴一笑：“你比我同事有趣，你们前线至少没把采访写进‘死亡通知书’。”
后方又传来一阵笑声，过道尽头那个大个子周大斧戴着锅盖，和副指挥官米夏并肩走来，锅盖边缘还粘着两颗绿豆。
“江湖野，你昨晚又给新兵讲‘如何假装被炸死快速升迁’了？”
米夏开场就来一句黑色幽默，“总部规定新兵开会必须带道具，下回你再造假尸体，就别用我赌输了的袜子。”
江湖野不慌不忙，“米哥，你那袜子分明是总部最新微波通信装备，新兵戴着就是信号弹，想不被炸死都难。”
米夏扬了扬眉，“只要你能让大家笑下去，袜子用脖子绑都成。
底层有两条命，守规矩是命，糊弄长官也是命。”
“你这种副官都敢糊弄，咱前线还能活多久？”
米夏嘴角一挑，“别忘了权力结构的荒谬比炮火生命力还强。
真正危险的是人，炮弹只是配合情绪而己。”
一群新兵哄笑，老兵们却在笑里默默收紧衣角。
蒲宜然低头掏出记者证，若有若无道：“权力和新闻一样，都靠故事活着，可惜故事大多靠吹。”
周大斧憨憨笑着，“我锅炒菜行，炒故事不行。
以后有啥消息，记得第一口饭先留给我。”
这时有消息兵冲进战壕，声音里还带着昨夜没熄的焦躁：“据说‘盖棺定论’昨晚又发短信骚扰总部，让咱们小心前线有‘乌鸦嘴’放话。”
江湖野向来对“盖棺定论”这个神秘策士半信半疑，“这家伙一张嘴，炮弹都得重新定点，大斧的炒锅都快成密信数据库了。”
米夏拍拍他的肩，“小心你的幽默，前线有时候，段子能救命，有时候能要命。”
新兵们静静感受着泥土、残酷和莫名的荒谬，第一次真正明白前线不是英雄史诗，而是段子和命运的拉锯。
江湖野抬头看着天，“说到底，不管怎么糊弄，咱总得想办法活得像个人。”
蒲宜然跟着抬头，目光在铁灰色云层间滑动，“等采访完了，希望能有答案。”
新兵们在江湖野的段子中渐渐舒展开肩膀，老兵在米夏的黑色幽默里习惯了荒谬现实。
周大斧的锅盖仿佛就是一面信号旗，把各方的困苦都炒进了锅里。
战壕里的第一天没有英雄，却有笑声、泥点和那微微的暖意。
江湖野望着逐渐亮起来的天，决定带着大伙去“抢”那批即将发到的补给包。
而就在他们踏着泥水准备迎接新一天的任务时，一发炮弹突兀地在战壕外爆炸，掀起一阵尘土和混乱。
泥水飞溅，新兵们本能地抱头卧倒，却听见江湖野在炸弹声里呐喊:“谁再敢抢泡面，晚上就请你吃炒锅帽子！”
一片灰尘过后，大家相视一笑。
纵然荒谬、危险如随时降临的炮火，他们在战壕里的第一天，还是由嘲讽、友情和羡慕的泡面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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