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惊鸿一瞥

七岁那年，为了保护太子，我被刺客划瞎了一双眼。爹娘战死沙场后，

太子殿下便把我接到了身边。他心怀愧疚，悉心呵护着我。为救我眼睛寻觅天下神医，

可始终未果。最终他求皇上赐婚，封我为太子妃。“阿颂因救我失明，我要对她负责一辈子。

”皇帝大怒，放下狠话。“堂堂太子妃怎么能是个瞎子，有损皇家颜面！你若执意娶她，

这太子你就别当了！”太子殿下跪在殿前三天三夜也没能让皇上松口。

于是他抛下太子身份带我去了江南，给我一生一世的承诺。“阿颂，我永远都不会抛下你。

”直到皇帝病重，他回京侍疾。回来后他将自己关进了书房，脸色阴沉。我刚要推门而入，

却突然听到了他在喃喃自语。“休了阿颂，

就可以重新成为太子……可是阿颂一介盲女离开我又该何去何从？”木门上的风铃响起，

他眼色凌厉。我听见剑出鞘的声音，伴随着他隐忍的嗓音。“谁让你进来的！

我就不能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非要我和你形影不离你才满意？！我不都说了不会离开你的！

”我苦涩一笑，从容淡定地直直向前走。锋利的剑尖抵上我隆起的肚子，我却没停步。

“沐歌，我以后不吵你了，好不好？”……太子手持的剑在微微颤动。可惜我看不见。

是因为他太过愤怒，还是害怕真的刺伤到我。我轻轻抬手握住剑刃，从容地抬起步子。

“沐歌，我放你自由。”萧沐歌气息喘喘，我似乎能感受到他胸膛明显起伏。“江颂，

你够了！”“你能不能别胡闹！让我静一静！”萧沐歌猛然抽回剑。剑刃划破了我的衣衫，

在我白皙的肚皮上留下一道血痕。我的手心也传来一阵刺痛。指尖触碰到手心，

明显的黏腻湿热的触感。可是萧沐歌，你知道。我从来不胡闹。耳边一片寂静，

我察觉不到萧沐歌的存在。就在我以为他已经离开的时候。他从背后揽过我的腰。

轻轻抚摸着我隆起的肚皮。刺目惊心的血痕刺痛了他的手心。他的声音带着些许嘶哑与哽咽。

“阿颂，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伤到你的，我只是……太累了……”我心头泛起一丝酸楚，

却故作轻松冷静。“沐歌，我们和离吧。”萧沐歌浑身猛然一僵，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你现在这样，离开我，你怎么活？！”“江颂，你能不能别闹了！我说过，

会对你负责到底的！”我闭了闭眼，试图让自己保持理智。眼角却悄然落下一滴泪。“和离，

对你我都好。”“萧沐歌，你放过自己吧，也放过我，我不想做那个困住你的罪人。”“不，

你为了救我才失去了双眼，你对我情深意切，怎么会离开我！”萧沐歌晃着我的肩，

始终不肯相信。“当初救你，是因为我们江家忠君爱国，是我心甘情愿，并非情爱。

”我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生怕他听不清。萧沐歌顿时松开了手，踉跄地后退了两步。

“好！好好好！好一个大义凛然！你，你们江家真是满门忠臣！”“江颂，你骗的我好苦！

”萧沐歌甩袖大步离去。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狼狈又孤傲。可我早已哭成了泪人。

我骗他的。我对他早就动了心。当他端着亲自熬了三个时辰的药，温柔耐心地送进我的嘴边。

当他扶着我逛遍整个江南小院，握住我的手抚上他上扬的嘴角。他说，“阿颂，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属于我们两个人自己的家。”当他成为我的眼睛，

让我无条件信任地抓住他，给予我安全感。我承认，我心动了。

可本该在朝堂之上大展宏图的未来君王。不该被我这个盲女困住。第二日，

我便被下人带去了东宫。我这才知道。萧沐歌已经恢复了太子之位。

择日便迎娶丞相千金沈如意为太子妃。听说是皇上即便病卧龙榻，也立即为他们拟旨赐婚。

听说得知萧沐歌同意后，皇上龙颜大悦。皇上的精神都好多了，说要亲自主持他们的婚礼。

而我被萧沐歌贬为了姬妾。我被带进了东宫的一处小偏院。地势偏僻，坑坑洼洼，

我险些摔了跤。下人见风使舵，察觉出我失了宠。语气有些不耐。

“这便是江夫人以后的住处，若没什么事，奴才就先退下了。”还没等我开口，

他便自行离开了。走的还挺快。就好像我这有瘟疫一样，避之不及。

只给留下了一个怯怯懦懦的小丫鬟。她叫香兰，是个胆小怕事的小姑娘。也不爱说话。

每每叫她三四遍，她才回应一声，声音像蚊子般细小微弱。所以即使她在身边，

我依旧觉得身边没人。我总是保持警惕，缺少安全感。我还没嫁给萧沐歌时，

身边有个陪我一起长大的丫鬟。萧沐歌细致入微地照顾我，任何关于我的事都亲力亲为后。

又得知她老家有个一直等她的竹马。我便将卖身契还给了她，让她回了家。

后来听说她嫁做人妇，日子过得还不错。我原以为萧沐歌能一辈子那般待我。

可惜我高估了人性。我总不能依赖一个人一辈子的。

萧沐歌在忙着新婚大事的间隙中匆匆来过一回。“江颂，

太子妃进门后你们可要好好相处才是，孤知道你善解人意识得大体。”我淡漠地将头转向他，

沉默不语。他抬手捏住我下巴，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江颂，你毕竟是孤的女人，

也是孤的救命恩人，孤绝对不会放任你不管。”“更何况你还怀着孤的亲生骨肉，

你就好好在这里养胎，别乱跑，孤会保你衣食无忧。

”他周身散发着的那股熟悉的香味变淡了，淡的若隐若无。我知道，

我辛辛苦苦为他求来的平安符不在了。也罢。谁会随身带着不爱他的女人送的东西啊。

我沉默不语。他皱了皱眉，呼吸急促了几分，拳头砸向了一旁的墙面。“江颂，

你就不愿跟孤说一句话了吗？”我微微张唇，却不知还能说些什么。萧沐歌冷哼了一声，

刚要转身离开。而我头昏脑胀，晕了过去。失去意识前我听到萧沐歌焦急的声音。“阿颂！

你怎么了？快去叫太医！”我醒来时冰冷的手被温暖的大手捂住。萧沐歌双眼泛红。“阿颂，

都多大的人了，一点都不在意自己，伤口都感染引起发烧，你都一点都不知道！”一时间，

我有点恍惚。好像回到了我失明的那日。萧沐歌红着眼眶守在我床榻三天三夜。

其他人都劝他先去歇息。“太子殿下，江小姐还尚在闺中，您这般不太妥当，

江小姐已经无碍，您先回去歇息吧。”可萧沐歌死死握住我的手，倔强得不行。

“孤关心救命恩人，有何不妥，若是不妥，孤愿娶她，为她负责！”心底柔软的一处被激起，

我摸索着回握住他的手。可下人匆匆跑了进来，大口喘着气。“太子殿下，原来你在这啊！

今日是你和太子妃的大婚之日，你可别误了时辰啊！”我感受到萧沐歌浑身绷紧，

然后猛然松开了握住我的手。萧沐歌急促的脚步声像是踩在了我的心口。我摊开空落落的手，

不由苦笑。我们早就回不到过去了。他将迎来他的新妻，而我也将踏上我的新路。

沈如意进门的第二天便找上了我。她刚一踏进门，我就嗅到了一股清香味道。

那是平安符特有的香味。没想到，萧沐歌竟然将那枚平安符送给了沈如意。

那可是我瞎着眼跪在地上一步一碰头求来的。我满身红肿青痕，只为了替萧沐歌求个平安。

平安符里的香味是我亲自调的。天下独一份。我绝对不可能认错。想到这，我自嘲一笑。

却让沈如意认为我是在挑衅她。沈如意怒意可见，抬手示意身旁的侍女。

我就立刻被她的贴身侍女按跪在地上。沈如意趾高气扬地指出我的罪责。

“以前仗着太子殿下的宠爱不懂规矩也就罢了，如今本宫来了，理应该教教你规矩。

”“现在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姬妾，竟然不去给太子妃请安，你说该不该罚？

”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是好好惩戒一下我这个旧人。膝盖传来一阵阵刺痛，

我不由攥紧了手心。我膝盖有旧伤。当初萧沐歌执意要娶我，被皇上鞭责三十下。

我跪在雪地上求了七天七夜。萧沐歌才免去了杖责的责罚。而我从此也落下了腿疾。

这膝盖再也沾不得地。一沾地就刺痛难忍。萧沐歌也一直都知道。

一到天冷时我的膝盖便会疼痛难忍。萧沐歌会捂住我的膝盖，为我取暖止痛。“阿颂，

你何必这么做，父皇要罚我就让他罚！反正我不会放弃你的！就算把我打死我也要娶你！

”“阿颂你受苦了，你这膝盖总见不了好，你知不知道你一疼我就心疼，

我可怜的阿颂……为什么疼的人不是我，我愿意替你受苦！”可如今，

萧沐歌一进来就仅仅瞥了我一眼。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大步从我身边跨过去，

一把揽住了沈如意。“怎么了这是，谁又惹你生气了？孤为你做主。

”沈如意一脸娇嗔地顺势进了他的怀。“还不是殿下仁爱，东宫里的人都懒懒散散不成样子，

臣妾得一个个教规矩，殿下也不心疼臣妾……”可我不禁垂下了眼。好一副恩爱的模样。

听说太子妃一进门就赢得太子殿下的宠爱。洞房花烛夜二人春度良宵，一响贪欢。

太子殿下竟忘记了去上早朝。全城的人都羡慕起太子太子妃这对新鸳鸯。

早就将我这个被抛弃的盲女忘得一干二净。萧沐歌的笑声响在耳畔。

我好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他这般爽朗的笑声了。你看，他和我在一起的这些年。

动不动就红了眼，哽咽地心疼我，可怜我。他对我细心呵护，可他一点也不开心。

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开心。他找到喜欢的女子了。只有在真正喜欢的人面前，才如此开心吧。

也好。那也该放我走了吧。我冷淡而真诚的声音响起。“求殿下休了我，

祝太子太子妃百年好合。”可萧沐歌顿时冷了眼，眼底的温柔与笑意全无。“江颂，

你一个姬妾，也配和孤谈条件？我若不休，你便永远都是孤的女人！”他转头带着较真，

吻上沈如意的唇。紧接着我听到布料被撕裂的声音。我的脸色逐渐发白，忍不住咬紧了嘴唇。

他竟然当着我的面和别的女人缠绵！沈如意娇媚的呻吟声阵阵传来。“殿下，

你轻点……”我试图撑起身退去，可双腿早已酸麻无力。我扶着腰撑着墙终于快要站起，

却被萧沐歌一声喝住。“谁准你私自离开的！太子妃准你起身了吗！还不快跪下，

等太子妃发话才能起！”我心又冷了一寸，被逼迫着重新跪下。

肚子里的胎儿似乎也感受到不舒服，没轻没重地朝我踢了两脚。我吃痛地捂住肚子低呼，

轻轻抚摸肚子安抚她。直到天色渐晚，下人准备好了晚膳。他们才意犹未尽地理好衣服，

双双离去。“今日就当给你个小小的惩罚，以后要以太子妃为重，休书什么的莫要再说！

”可我浑身酸痛，一双腿黏在了地上，怎么也拔不开。直到香兰将我扶到床榻，

身子彻底散了架。“夫人！见红了！”香兰指着地面的那一摊血，惊慌地大喊。

她急急忙忙地去喊太医。却得知沈如意食欲不佳，太医都去了她那里。浑身酥麻劲散去后，

我才恢复了痛觉。我疼的翻来覆去，满头冷汗。我紧咬着牙拽住香兰的胳膊。“去找萧沐歌，

他的孩子他不会不管的！快去！”我死死撑住，用力抓住床沿的手指微微泛了白。

我得等香兰回来，我得等萧沐歌来……一炷香时间后，香兰哭哭啼啼红着眼跪在我面前。

“夫人，太子殿下说……太子殿下说这种小把戏逃不过他的眼，让你，

让你别装了……”“我把你的状况都说了，可他就是不信，还说不许太医来，

要看看你到底装到何时……”“怎么办啊夫人……太子殿下怎么这么狠心？

夫人根本就不是说谎骗宠的人！”我的心沉入谷底，笑出了声。“好啊，好啊。

”刚相识没多久的香兰都知道我不是爱装的人。可萧沐歌却说我在骗他。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爱瞬息万变。不爱了就不在意了。我突然想到了一位故人，艰难地掏出一支玉簪。

“去藏经阁找温神医，快。”幸好温神医及时赶来。他为我把脉诊治，

还派人拿来了很多珍贵药材，嘱咐我一定要按时吃。这才保住了我和孩子。

可我的心彻底地冷了。尤其是我偶然听到了萧沐歌的心声。别傻了，

当初娶她不就是因为她救了你吗萧沐歌，你照顾她这么多年，为了她放弃一切，

这恩情早就还完了！你还要搭进去一辈子吗！如意娇嗔可爱又母族势力强盛，

对我有利无一害，比江颂不知好多少倍！这一次我不会再做一次错的选择了，

我根本就不喜欢江颂！我怎么会喜欢她？只是这么多年她早成了习惯，对，我不喜欢她，

我留下她只是为了还恩情……他一遍遍地重复不喜欢我。如此的直白而真诚。

我抬头仰望让眼泪回流。原来不在意，是因为不爱。既然如此，我选择成全。当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