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灵高级法术学院的执事仙长,面容冷峻如万年寒冰,他立于白玉高台之上,声音裹挟着法力,清晰地传遍整个广场,也如同重锤般砸在下方一个少年的心上。
“经学院长老会裁定,炼丹系玄阶班弟子杨吉,资质驽钝,修为长期停滞于炼气三层,有负学院栽培。
即日起,革除学籍,以儆效尤!”
革除?
这两个字如同九霄雷霆,在杨吉的识海中轰然炸响。
他身形修长却略显单薄,此刻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褪,唯有一双眸子因极致的震惊和不甘而微微颤抖。
“仙长!
为何如此?”
杨吉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嘶哑,“为了进入极灵学院,我家倾尽所有,更在这极灵山上购置了洞府,至今尚欠青龙商会八万灵石的洞府贷!
你们怎能……怎能就此将我开除?!”
那执事仙长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传音入密,字字诛心:“杨吉,你一个下品灵根,若非凭借这极灵山的‘学区洞府’,一生也无资格踏入我学院山门。
事实证明,朽木不可雕!
我极灵学院,中品灵根不过寻常,上品灵根亦有其人,岂容你这等劣质资质的废物占用资源,拖累学院声誉?”
修仙界,灵根定前程。
此界资质的铁律,早己深入人心:劣灵根终其一生难破炼气三层;下品灵根道途坎坷,筑基渺茫;中品灵根勤勉不辍,方有一线筑基之机;至于上品、地灵根乃至天灵根,那己是寻常修士需要仰望的天之骄子。
杨吉双拳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传来阵阵刺痛,但他恍若未觉。
“仙长,灵根天定,但人定胜天!
晚辈道心坚毅,愿付出百倍汗水,只求一个机会!”
“机会?”
仙长袖袍一拂,声音冰寒刺骨,“努力若有价,天才何以称尊?
休再多言,轰出去!”
两名身着玄甲、气息凶悍的学院执法弟子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杨吉。
他奋力挣扎,却如蚍蜉撼树。
“金丹元婴,宁有种乎?
莫欺少年穷!
你们……”他不甘的怒吼尚未完全宣泄,便被一股巨力封住言语,狼狈不堪地被拖拽着,扔出了那流光溢彩、象征着仙途起点的学院山门。
“嘭!”
沉重的山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隔绝了他十七年来的梦想与坚持。
他孤独地坐在冰冷的山门外石阶上,望着那熟悉的鎏金牌匾,心中一片茫然与悲凉。
为了这个入学资格,父母耗尽了毕生积蓄一万灵石,又咬牙向势力遍布大虞仙朝的青龙商会借贷西万灵石,才在这极灵山二阶灵脉上,买下了这处巴掌大小,却价值五万灵石的“学区洞府”。
杨吉的父母,本是这极灵山坊市中最为普通的一阶符师,靠着一手制符技艺,原本生活尚算温饱。
可自从背上了这沉重的“洞府贷”,为了支付高昂的月供,二老没日没夜地绘制符箓,神识透支,法力枯竭,身体早己被掏空。
最终,他们积劳成疾,却舍不得花费灵石购买丹药调理,相继撒手人寰,留给杨吉的,只有这处洞府和一座沉甸甸的债务大山。
如今,他年方十七,举目无亲,学籍被革,前途尽毁,还要独自面对青龙商会那数万灵石的巨额债务。
未来之路,仿佛己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境。
“杨吉?
你……你也……”一个同样失魂落魄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杨吉转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练功服的少年,正是他的发小,同为炼丹系学生的齐曜。
“齐曜?
你炼丹那般刻苦,怎会……”杨吉难以置信。
齐曜是学院里有名的“丹炉杀手”,平均三天炼炸一个丹炉,其勤奋无人能及。
齐曜脸上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眼中尽是绝望:“刻苦?
仙长说,学院不需要浪费资源的庸才。
努力有用,还要天才作甚?”
同是天涯沦落人。
两人相顾无言,唯有沉默。
不久,山门内又陆续被赶出十余名少年少女,皆是面容惨淡,如丧考妣。
他们,都是这次“优化”中被淘汰的“劣等生”。
早己守候在山门外的各大修仙家族管事们,此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纷纷围了上来。
“诸位仙苗莫要灰心!
我青梅山李家拥有一阶灵脉,诚邀各位加入,每月供奉灵米三十斤,灵石三十!”
“我紫云湖叶家,二阶灵脉福地,月俸八十灵石!”
“我银剑山田家,同样二阶灵脉,月俸八十灵石!”
一个胖乎乎的田家管事声音陡然拔高,抛出一个重磅诱惑,“此外,我田家愿附赠一位知书达理、貌美如花的本族嫡女为道侣,并承包所有婚礼开销,附赠灵脉别院一座,丰厚嫁妆若干!”
此言一出,不少出身贫寒的少年顿时呼吸急促,眼中放出光来。
赘婿之名虽不好听,但一步登天,既有道侣,又有资源,岂非绝境逢生?
杨吉却暗自冷笑。
他深知,这些修仙家族招揽他们这些被学院淘汰的下品灵根,美其名曰招揽人才,实则是看中了他们的生育能力——为家族繁衍带有灵根的后代,本质上与配种灵兽无异。
一旦签下契约,此生便再无自由,生死皆操于他人之手。
“杨吉,保重。”
齐曜深吸一口气,脸上闪过一丝决绝,大步走向了田家管事,“我愿入赘田家。”
“齐曜!
你……”杨吉想劝阻,却见齐曜回头,眼中是看透世事的麻木。
“不自甘堕落,难道去当朝不保夕的散修?
我父亲当了二十多年散修,其中的苦楚我比谁都清楚!
我不想再过那种提心吊胆,永无出头之日的生活了!”
齐曜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又异常坚定,“至少,田家能给我一个安稳的修炼之所。”
杨吉沉默了。
他何尝不知散修之苦?
他的父母,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为了一个安稳的洞府,耗尽了生命。
“这位小友,我叶家亦诚心相邀。”
一位叶家管事看向杨吉,笑容和煦。
杨吉挺首脊梁,目光扫过那些修仙家族的管事,声音清晰而坚定:“我杨吉,宁做那搏浪散修,也绝不做他人檐下之犬,繁衍子嗣的工具!”
“哼,不识好歹!”
“年轻人,修仙界的残酷,会让你后悔今日的选择!”
管事们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杨吉不再多言,毅然转身,迎着渐落的夕阳,大步离去。
山风中,传来他倔强的声音,虽轻却清晰:“三百年河东,三百年河西,莫欺少年灵根差!”
他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孤独,却带着一股不容折弯的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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