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薇？”
人力资源部的职员头也没抬，将一张崭新的工牌从桌上推了过来，语气公式化得像个人工智能。
“工牌。
你的位置在C区尽头，‘黑石公关危机’项目组。
所有资料都在线上，自己看。”
没有欢迎，没有引导，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客套。
夏知薇接过工牌，上面的照片还是她三天前面试时临时拍的，表情有些僵硬。
这就是华章咨询，国内金字塔尖的顶级公司。
入职流程快得像一道闪电，仿佛多耽误一秒都是对公司成本的浪费。
C区，被内部员工戏称为“西伯利亚”。
夏知薇拖着行李箱穿过开放式办公区，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隐藏在显示器后面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带着审视、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她的工位在最偏僻的角落，紧挨着消防通道，头顶的感应灯因为很少有人经过，明灭不定。
电脑是旧型号，开机花了整整三分钟。
她试着登陆内部系统，权限低得可怜，连最基础的项目案例库都无法访问。
项目组的其他成员离她至少有十米远，自顾自地敲着键盘或者低声讨论，没人过来打个招呼，仿佛她是一团透明的空气。
这就是无声的排挤。
夏知薇面无表情地坐下，没有去索要什么交接文档。
她知道，别人不想给的东西，硬要是要不来的。
她转而打开权限申请页面，目标明确——“黑石公关危机”项目前三轮失败报告的全部原始数据，包括所有操作日志和版本记录。
申请理由一栏，她只填了六个字：项目助理，数据回溯。
半小时后，当她看到审批通过的邮件时，嘴角才微微动了一下。
看来，在华章，流程本身是公正的，至少在系统层面是这样。
数据流像瀑布一样涌入她的电脑。
整整三个小时，夏知薇没有动一下，双眼紧盯着屏幕上滚动的代码和表格。
咖啡因在她的血管里奔流，大脑却冷静得像一台超级计算机。
她发现了问题。
前三轮的报告，看似详尽，但每一次的数据引用都指向了一个被“清洗”过的文件夹。
而原始日志里，清晰地记录着数个关键数据包被转移、替换，甚至首接删除的操作痕迹。
操作者的IP，都指向了项目组内部的几台电脑。
这不是能力问题，是有人在项目内部，亲手确保了每一次的失败。
就在这时，一封会议通知弹了出来。
发件人：陈明宇，项目总监。
会议室里气氛压抑，陈明宇坐在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他从头到尾没有看过夏知薇一眼，仿佛她只是墙上的一幅装饰画。
“黑石的项目，己经浪费了公司太多资源和声誉。”
他的声音不高，但穿透力极强，“前三轮的失败，我不追究原因。
现在，夏知薇，”他终于叫了她的名字，目光却依旧落在桌面的某一点上，“你是这个项目的最后一次机会。
要么，你让甲方闭嘴。
要么，项目解散，你个人承担全部失败责任。”
赤裸裸的最后通牒，不留任何余地。
会议只开了十分钟，陈明宇说完便起身离开，留下一屋子沉默的人。
夏知薇跟在人群后面，在经过陈明宇的工位时，她脚步未停，视线却飞快地扫过他未锁屏的电脑。
那是一个日程表。
上面清晰地标注着：周五下午西点，黑石项目失败复盘暨人员调整会议。
今天才周二。
夏知薇回到自己的角落，重新调出陈明宇的个人信息和他近期主导的所有项目。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脑中成型。
她快速在系统中交叉检索了“黑石项目”和“人员调整会议”中几个参会的中层领导。
果然，那些人，全都是陈明宇在另一个核心项目上的竞争对手。
夏知薇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原来如此。
“黑石公关危机”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需要被解决的问题，它是一个用来引爆的炸弹。
而她，这个空降的菜鸟，就是那个被选中递上引信，最后还要被炸得粉身碎骨的倒霉蛋。
陈明宇需要的不是一个解决方案，而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去清洗掉那些碍事的所谓“中层”。
所以，她不是来解决问题的。
她是问题的一部分，是那个最适合用来牺牲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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