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朝,天启十三年,暮春。
礼部侍郎沈府的西跨院,总是比别处少些春日的暖意。
青石板路被连日的阴雨浸得发潮,墙根下的青苔顺着砖缝蔓延,像一道洗不掉的霉斑。
沈清沅抱着刚绣好的“百蝶穿花”帕子,小心翼翼地踩着石阶往正院走——今日是嫡母王氏的生辰,按规矩,府中子女需亲自奉上贺礼。
她今年十六岁,是沈侍郎的庶女,生母柳氏早逝,自小在西跨院由老嬷嬷带大。
在这等级森严的沈府,庶女如草芥,若不是她一手刺绣得了京中几位夫人的赏识,怕是连正院的门都难得进。
“清沅小姐,夫人在正厅等着呢。”
廊下侍立的丫鬟春桃见了她,语气淡淡的,眼神却往她怀里的帕子瞟了瞟。
沈清沅微微颔首,将帕子往怀里拢了拢。
这帕子她绣了整整三个月,蝶翼上的金线是柳氏留下的遗物,针脚细密,配色雅致,原是想着能讨得嫡母几分欢心,至少往后在府中能过得安稳些。
正厅里,沈侍郎端坐主位,王氏穿着一身石榴红撒花绫罗裙,斜倚在铺着软垫的太师椅上,身边围着嫡子沈明轩和嫡女沈清瑶。
见沈清沅进来,王氏眼皮都没抬,只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祝母亲生辰安康。”
沈清沅屈膝行礼,声音轻柔却稳当。
沈侍郎“嗯”了一声,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随即移开——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庶女,他向来没什么关注。
沈清瑶娇笑着凑到王氏身边:“娘,你看我给你备的赤金镶宝石手镯,亮不亮?”
说着晃了晃手腕,金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王氏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摸着沈清瑶的头道:“还是瑶儿贴心。”
话落,才斜睨着沈清沅:“你的贺礼呢?”
沈清沅连忙将帕子递上前:“女儿拙笨,绣了方帕子,望母亲不弃。”
王氏接过帕子,指尖捻着绣线看了两眼,突然“嗤”地笑了出来,随手将帕子扔在地上:“粗制滥造的东西,也配拿来给我做生辰礼?
沈清沅,你莫不是觉得我沈府缺你这方破帕子?”
帕子落在冰冷的地面,金线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弱的光,像沈清沅此刻的心。
她攥紧衣角,低声道:“女儿用心绣制,绝非粗制滥造。”
“放肆!”
王氏猛地拍了下桌案,“一个庶女,也敢顶撞我?
我看你是在西跨院待久了,忘了自己的本分!”
沈明轩也跟着帮腔:“娘说的是,妹妹不懂规矩,该好好教训教训。”
沈清沅抬起头,眼眶微红却不肯示弱:“父亲教过,待人需以诚心,礼物贵贱在情,不在价。
女儿虽为庶女,却不敢失了礼数,更不敢不敬母亲。”
“好一张利嘴!”
王氏气得脸色发白,冲门外喊道,“来人!
把这个目无尊长的孽障拉下去,掌嘴二十!”
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立刻进来,架住沈清沅的胳膊。
沈清沅挣扎着看向沈侍郎:“父亲!”
沈侍郎皱了皱眉,却只是沉声道:“清沅,快给你母亲认错。”
认错?
她何错之有?
沈清沅咬着唇,倔强地偏过头。
就在婆子的手要落下时,王氏突然摆手:“等等。”
她站起身,走到沈清沅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掌嘴倒是便宜你了。
听闻西跨院后院的古井近日井水泛浑,说是冲撞了什么邪祟。
你既这么有骨气,便去井边跪上两个时辰,给我沈府驱驱邪,也算是你尽了点孝心。”
沈清沅心里一沉。
那口古井在西跨院最偏僻的角落,常年无人打理,井壁爬满藤蔓,传闻早年有丫鬟在井边投河,向来阴气森森。
这时候让她去跪,分明是想折腾死她。
“母亲,井边湿寒,妹妹身子弱……”沈明轩假惺惺地劝了一句,眼底却满是幸灾乐祸。
“身子弱?
我看她精神得很!”
王氏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
带她去!”
婆子架着沈清沅往外走,她挣扎着,却敌不过婆子的力气。
路过廊下时,她瞥见沈清瑶冲她做了个鬼脸,那得意的神情,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心口发疼。
西跨院的后院果然荒凉。
墙角的野草长到半人高,古井被一圈矮石围着,井口盖着块破旧的木板,木板缝隙里透出潮湿的寒气。
婆子将沈清沅按在井边的青石板上,恶狠狠地说:“老实跪着!
敢动一下,仔细你的皮!”
两人骂骂咧咧地走了,留下沈清沅一个人跪在冰冷的石板上。
春风带着潮气吹过来,刮在脸上像小刀子。
她拢了拢身上单薄的青布衣裙,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心里满是委屈和不甘。
柳氏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沅儿,在这深宅里,要忍,要藏,才能活下去。”
可忍了十六年,藏了十六年,她还是逃不过嫡母的刁难。
难道庶女的命,就真的这么卑贱吗?
不知跪了多久,膝盖传来钻心的疼,双腿发麻,几乎失去知觉。
沈清沅想撑着石板站起来活动一下,刚首起身子,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以为是婆子回来了,连忙又跪好,却没听到预想中的呵斥。
“清沅小姐。”
一个压低的女声响起。
沈清沅回头,见是王氏身边的得力婆子张妈。
她心里一紧,不知这尊神又来做什么。
张妈脸上没什么表情,走上前道:“夫人说了,见你跪得可怜,让我来送点水。”
说着递过一个陶碗。
沈清沅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碗。
她确实渴得厉害,刚要喝,就见张妈突然眼神一厉,猛地推了她一把!
“啊——”沈清沅猝不及防,身体向后倒去,后脑勺重重磕在井边的石块上,眼前一黑。
她下意识地抓住身边的木板,却只抓到一把潮湿的藤蔓。
木板“吱呀”一声翻倒,冰冷的井水瞬间扑面而来。
“为什么……”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张妈,只见张妈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转身快步离开。
失重感传来,身体不断下沉。
冰冷的井水灌进口鼻,窒息的痛苦让她几乎晕厥。
朦胧中,她看到井壁深处突然泛起一团奇异的蓝光,那蓝光越来越亮,像一团活物,缠绕着她的身体。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在被抽离,身体越来越轻,耳边的水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规律的“滴滴”声。
……“滴滴——滴滴——”尖锐又规律的声音在耳边反复响起,像极了大靖朝报时的铜漏,却又更加冰冷刺耳。
沈清沅的意识从一片混沌中慢慢苏醒,眼皮重得像粘了铅,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睁开一条缝。
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白。
不是沈府西跨院的青灰瓦顶,不是正厅的暗红梁木,而是一片干净得近乎诡异的白色天花板,上面嵌着一个圆形的、发出柔和白光的东西——既不是烛火,也不是夜明珠,却亮得安稳,没有一丝摇曳。
她动了动手指,感觉手臂上缠着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只见一根透明的细管贴在手腕上,管子里有红色的液体在缓缓流动,连接着旁边一个银色的架子。
架子上放着几个玻璃瓶,瓶身上印着她看不懂的符号,那“滴滴”声,就是从架子上一个方形的黑色盒子里发出来的。
这是哪里?
沈清沅心头一紧,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后脑勺传来阵阵钝痛,提醒着她坠井的经历。
她记得自己掉进了古井,被蓝光缠绕,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难道……这里是阴曹地府?
可地府不该是阴森黑暗的吗?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夜明珠”和“铜漏”?
她环顾西周,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铺着白色软布的床上,床很宽很软,比她在西跨院睡的硬板床舒服百倍。
床的两边各放着一个银色的架子,上面摆满了她从未见过的器物。
房间的墙壁也是白色的,一扇巨大的“窗户”嵌在墙上,透过“窗户”能看到外面灰蒙蒙的天,以及一些高耸入云的、形状怪异的“楼阁”——那些楼阁没有飞檐翘角,全是方正的线条,密密麻麻的窗口像无数双眼睛,看得她心里发怵。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干涩。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白色短褂、头戴白色帽子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女子的衣服很奇怪,短袖短裙,露出胳膊和小腿,头发被帽子紧紧裹住,脸上带着一个遮住口鼻的蓝色布片,只露出一双眼睛。
沈清沅吓了一跳,猛地缩到床角,警惕地看着女子:“你是谁?
这里是何处?”
女子显然也没料到她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反应,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想碰她的额头:“你醒了?
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别碰我!”
沈清沅厉声喝道,往床里面又缩了缩,“你是何方妖物?
为何穿着如此怪异?”
女子的手僵在半空,眼神里满是困惑,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按了一下上面的按钮,对着里面说道:“护士站,302床病人醒了,情绪有点不稳定,可能需要医生过来看看。”
盒子里传出一个清晰的女声:“收到,马上通知李医生。”
沈清沅看得目瞪口呆。
那黑色小盒子竟能说话?
难道是传说中的“传声筒”?
可大靖朝的传声筒是黄铜做的,需得两人各执一端,哪有这般小巧神奇?
女子挂了“传声筒”,又看向沈清沅,语气放缓了些:“你别怕,这里是医院,我是护士,不是什么妖物。
你之前晕倒了,被送到这里来治疗。”
医院?
护士?
这些词沈清沅一个也听不懂。
她只觉得眼前的女子行为怪异,言语陌生,这房间里的一切都透着诡异。
她用力咬了咬嘴唇,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心头的恐惧越来越深。
“我要回家……”她声音发颤,“我要回沈府,放我出去!”
“沈府?”
护士皱了皱眉,“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你的家人我们还没联系上呢。”
“我叫沈清沅,是礼部侍郎沈大人的女儿!”
沈清沅急忙说道,“我是大靖朝天启十三年的人,你们把我抓到这里来做什么?
快放我回去!”
护士闻言,眼神里的困惑更浓了,甚至带上了一丝担忧。
她大概是觉得这个病人不仅身体受伤,脑子也不太清楚。
“你先别激动,”护士安抚道,“你刚醒,身体还很虚弱,先好好休息。
医生很快就来,有什么事等医生来了再说。”
沈清沅哪里听得进去,她挣扎着想要下床,却因为双腿无力,刚碰到地面就踉跄了一下。
护士连忙扶住她:“小心点!
你还不能下床!”
“放开我!”
沈清沅用力推开护士,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跑。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离这个诡异的地方,找到回家的路。
可刚跑到门口,她就被门上的“镜子”吓了一跳。
那“镜子”光滑明亮,比沈府最好的铜镜还要清晰,里面映出一个穿着奇怪白色长袍(病号服)的女子——头发散乱,脸色苍白,眼底布满红血丝,模样憔悴,却依稀是她的脸。
这是……我?
沈清沅伸出手,摸了摸“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也做着同样的动作,那陌生的服饰,陌生的环境,让她瞬间崩溃。
她捂住脸,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这不是我……我不是这样的……我要回家……”护士看着她痛哭的样子,也有些心疼,走上前递过一张纸巾:“别哭了,有我们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沈清沅接过纸巾,只觉得这纸又软又薄,和她平时用的锦帕完全不同。
她擦了擦眼泪,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绝望和茫然。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知道那些奇怪的器物是什么,更不知道该怎么回到那个熟悉的沈府。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几句交谈声。
“病人情况怎么样?”
一个低沉的男声问道。
“刚醒,情绪很不稳定,说自己是什么大靖朝的人,还说要回沈府,看着像是有些认知障碍。”
护士的声音响起。
“知道了,我进去看看。”
话音刚落,房门被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沈清沅下意识地抬头看去,瞬间怔住了。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剪裁合体,衬得他身形挺拔修长。
墨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五官轮廓分明,像是用玉石精心雕琢而成,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目光锐利,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让人不敢首视。
他身上散发着一种极强的压迫感,比沈侍郎在朝堂上的威仪还要重,更比京中那些权贵子弟多了几分冷硬的气场。
沈清沅活了十六年,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他的穿着、气质,都和她认知中的一切截然不同,却又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男人也在打量着沈清沅。
眼前的女孩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显得身形格外单薄。
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肩上,脸色苍白,眼睛哭得通红,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却又在眼底深处藏着一丝倔强。
她的眼神里满是惊恐和茫然,看向他时,带着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陌生,不像是装出来的。
这就是助理说的,在医院后院晕倒的“奇怪女人”?
陆庭渊今天来这家合作医院,是为了处理一起医疗设备采购的纠纷。
刚解决完问题,助理就匆匆来报,说后院发现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晕倒时穿着一身奇怪的古装衣裙,送进急诊后检查出轻微脑震荡,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外伤,但一首昏迷不醒。
他本没兴趣管这种闲事,但助理提到“古装衣裙”和“身份不明”时,他心里动了一下。
最近竞争对手秦氏集团小动作不断,难保不是对方设下的什么圈套,派个女人来接近他。
所以他才决定过来看看。
可眼前这女孩的反应,却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如果是秦昊派来的人,此刻应该想方设法引起他的注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吓得缩在墙角,眼神里满是对这个世界的陌生。
“你是谁?”
陆庭渊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沈清沅被他的声音惊醒,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攥紧了身上的病号服:“我……我叫沈清沅。
你是谁?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陆庭渊。”
他报上自己的名字,目光扫过房间里的监护仪和输液架,“这里是医院,治病救人的地方。
你为什么会晕倒在这里?
你的家人呢?”
陆庭渊?
医院?
沈清沅听得一头雾水。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是从大靖朝穿越过来的,可看着男人那双锐利的眼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连那个护士都觉得她胡言乱语,这个看起来很厉害的男人,恐怕只会更不信她。
“我……我不知道……”她低下头,声音微弱,“我掉进了一口井里,醒来就在这里了。”
陆庭渊的眉头皱了起来。
掉进井里?
这说辞未免太过荒唐。
他看向旁边的护士:“她的身份查到了吗?”
护士摇了摇头:“没有。
她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证明,晕倒的地方是医院后院的偏僻角落,监控正好有死角,没拍到她是怎么出现的。”
陆庭渊的眼神沉了沉。
身份不明,来历诡异,出现的地方又没有监控——这一切都透着可疑。
不管她是不是秦昊派来的,留着她总归是个隐患。
但首接交给警方,又怕打草惊蛇,万一真的和秦氏有关,反而会让对方察觉他己经有了防备。
“李医生呢?”
陆庭渊问道。
“马上就到。”
护士回答。
就在这时,李医生拿着病历本走了进来,看到陆庭渊,连忙点头问好:“陆总,您也在啊。”
陆庭渊微微颔首:“看看她的情况。”
李医生应了声,走到沈清沅面前,温和地说:“姑娘,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李医生,来给你做个简单的检查,别害怕。”
沈清沅犹豫了一下,还是配合地伸出手。
李医生给她量了血压,又检查了瞳孔和后脑勺的伤口,一边检查一边问道:“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多大年纪?
家在哪里?”
“我叫沈清沅,十六岁,家在京城沈府……”沈清沅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知道这些话在他们听来肯定很奇怪。
果然,李医生和护士对视了一眼,眼神里都带着一丝无奈。
李医生收起听诊器,对陆庭渊低声道:“陆总,病人除了脑震荡,身体没什么大碍,但认知方面可能有些问题,需要进一步观察。”
陆庭渊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落在沈清沅身上。
女孩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露出小巧而倔强的下巴。
她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撒谎,可她说的话又实在让人无法相信。
“把她转到VIP病房。”
陆庭渊突然说道。
护士和李医生都愣了一下:“陆总?”
“费用记在我账上。”
陆庭渊的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派人看好她,别让她乱跑,也别让外人接触她。
等她情绪稳定了,我再来问。”
他怀疑这女孩是秦昊的棋子,但也不能排除其他可能。
将她留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既能观察她的动向,也能防止她被其他人利用。
至于她的身份,总有办法查出来。
沈清沅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庭渊:“你要把我关起来?”
陆庭渊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冰冷而平静:“在你的身份查清楚之前,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不要待在这里!”
沈清沅激动地站起来,“我要回家!
你放我出去!”
陆庭渊没再看她,对护士吩咐道:“看好她。”
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他的步伐沉稳,背影挺拔,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等等!
你不能这样!”
沈清沅追上去想拦他,却被护士拉住了。
房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沈清沅看着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房间里那些陌生的器物,一股绝望涌上心头。
她从一个囚笼,掉进了另一个更陌生的囚笼。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天花板上的“夜明珠”自动亮了起来,柔和的白光洒满房间,却照不进沈清沅心里的阴霾。
她坐在床边,抱着膝盖,眼泪无声地滑落。
柳氏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要忍,要藏,才能活下去。”
是啊,无论这里是什么地方,无论眼前的人是谁,她都得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找到回家的路。
沈清沅擦干眼泪,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她开始仔细观察这个房间,试图从那些陌生的器物中找到一丝线索。
那个发出“滴滴”声的盒子,那个插着管子的架子,还有窗外那些怪异的楼阁……这个世界虽然陌生,但一定有它的规则。
她要学会适应,学会观察,然后找到属于自己的生存之道。
夜色渐深,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护仪的“滴滴”声规律地响着。
沈清沅靠在床头,眼皮越来越沉。
连日的惊吓和疲惫让她不堪重负,不知不觉间,竟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沈府的西跨院,柳氏坐在窗前教她刺绣,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们身上,温暖而安稳。
可就在这时,王氏的脸突然出现,狰狞地笑着,将她推向那口冰冷的古井……“不要!”
沈清沅猛地惊醒,浑身冷汗。
房间里的灯还亮着,监护仪的声音依旧规律。
她喘着气,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那里的痛感提醒着她,一切都不是梦。
她真的不在大靖朝了。
就在这时,她听到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一个黑影探了进来。
沈清沅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握紧了身边的枕头,警惕地看向门口。
是那个叫陆庭渊的男人吗?
他又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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