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上有块青色的胎记,像一片顽固的云,遮住了整个少女时代的光。
而他,是住在我家雇主别墅里的少爷,是我仰望了二十年的月亮。
他教我游泳,送我画具,打架为我出头,却从未真正看清我眼里的光。
他追逐着完美表姐的身影,误把依赖当爱情。
而我,把汹涌的爱意藏进画笔下的每一根线条,锁进每一个梦见嫁给他的深夜。
十七年,我做了十七次成为他新娘的梦。醒来,左脸的胎记依旧滚烫。
后来,我终于穿上了婚纱,新郎不是他。
再后来,在暴雨倾盆的深山,他浑身湿透地找到我,说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
命运却只给了我们泥石流前的一瞬相拥。
他说:‘你的胎记,其实很美。’
我说:‘我做过最美的梦,就是嫁给你。’
这一次,梦没醒。我们终于不用再错过了。”
蝉鸣刺破夏日的清晨,八岁的我跟在母亲身后,小手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
我们穿过别墅区修剪齐整的灌木丛,走向那栋白色的大房子——程家别墅。
“青栀,妈妈去打扫房间,你乖乖在院子里玩,别乱跑,好吗?”母亲蹲下身整理我的衣领,手指不经意地拂过我左脸那块青色的胎记,眼神闪烁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平静。
我点点头,过往的日子里我已经习惯了母亲这个动作。
那块从眼角蔓延至下颌的青色印记,像一片永不消散的乌云,笼罩着我短短的人生。
母亲进入别墅后,我蹲在花园里观察地上的蚂蚁。微风吹来,远处传来水花声和笑声。
我循声望去,透过灌木丛的缝隙,看到游泳池边站着的两个人。
是程家的小少爷程予朗和他的表姐苏灵。十一岁的程予朗正在教十四岁的苏灵游泳,阳光在水面上跳跃,映照着他灿烂的笑容。
我屏住了呼吸,在我的人生记忆里,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他的眼睛像天上的星子那样闪亮,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笑起来时嘴角有个小小的梨涡。
“表姐,你放松点,我扶着你呢!”程予朗的声音清亮悦耳。
我不自觉地向前探身,一根树枝在我脚下发出脆响。程予朗猛地一转头,视线穿过灌木丛,直直地对上了我的眼睛。
像被发现的小偷般,我惊慌失措地转身就跑,却被突出的树根绊倒,膝盖重重磕在石板上。
疼痛瞬间袭来,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听见急促的脚步声靠近,慌忙用袖子遮住左脸。
“你没事吧?”程予朗蹲在我面前,向我伸出了手。
我蜷缩得更紧,那块胎记像火一样烧着我的脸。
之前听父亲说起过,别墅区的孩子背地里都叫我“青面兽”、“怪物”。
我害怕这些词从他嘴里发出来。
“让我看看。”程予朗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温柔。
他轻轻拉开我的手,在看到那块胎记时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你流血了,我带你去找我妈妈处理伤口。”
“不、不用……”我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程予朗一把拉住。
“别动,伤口会沾上泥土,”他转身对站在一旁的苏灵说,“表姐,去叫我妈把药箱拿来。”
苏灵点点头跑开了。程予朗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轻轻按在我流血的膝盖上。
“你是新来的园丁叔叔的女儿吧?我见过你爸爸修建草坪。”程予朗一边按住伤口一边说,“我叫程予朗,你叫什么名字?”
“俞……俞青栀。”我小声回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青栀,很好听的名字。”程予朗笑了,“像栀子花一样。”
我愣住了,从来没有人说过我的名字好听,更没有人会把它和花联系在一起。
我偷偷抬眼,发现程予朗正专注地看着我的眼睛,目光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仿佛那块占据我半张脸的胎记根本不存在。
程太太和苏灵匆匆赶过来,为我清洗包扎了伤口。
过程中程予朗一直站在旁边,问我疼不疼。
“予朗,这是你俞叔叔家的女儿,以后你要多照顾小妹妹,知道吗?”程太太温柔地说。
程予朗郑重地点点头,然后转向我:“你想学游泳吗?我可以教你。”
我母亲闻讯赶来,连连道歉。程太太却笑着说:“孩子们一起玩是好事,青栀可以常来找予朗玩。”
那天晚上,我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摸着膝盖上的纱布,回想着程予朗看我的眼神——没有厌恶,没有怜悯,只有纯粹的关切。
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在我的胸口蔓延。
窗外,月亮的光辉温柔地抚摸着我的青色胎记,像是要帮我抹去这个印记所带给我的偏见。
八岁的我在那一天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变成了一朵白色的栀子花,被一个有着梨涡笑容的男孩小心地捧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