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砸在泥地上,溅起的水花打在她脸上,冰得像针扎。
她没动,眼皮沉得抬不起来,胸口那道伤口还在渗血,一滴一滴,混进泥水里。
手指抠着地,指甲缝里全是黑泥,还在无意识地划着,画一道,歪了,再画一道。
她不知道自己在画什么,身体比脑子快,手指像被什么拽着,一遍遍重复那个带弧的圈。
紫纹贴在左手上,不动了,像死了一样。
可她能感觉到,它在皮下缩着,等。
乱葬岗静了几分。
腐尸没再扑上来,可也没走。
它们趴着,脑袋贴地,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声,像狗在护食。
空气里全是尸臭和湿泥味,浓得呛人。
脚步声响起。
不是踩骨头的声音。
是踩泥,一步,一步,稳得很。
来人没躲,也没停,首首走过来。
沈清漪想睁眼,睁不开。
耳朵嗡嗡响,听不清别的,只听见那人蹲下,衣角沾了泥,蹭到她胳膊。
一只手伸过来,搭在她脖子上,两根指头按着动脉,停了两息,又移开。
接着是胸口,指尖压住伤口边缘,轻轻一按。
她疼得抽了下,可还是没力气反抗。
那人没说话,从背后药箱里抽出七枚银针,捏在指间。
针尖细得看不见,但落下来时,带着一股冷风。
第一针扎进天灵穴。
她头皮一麻,整条脊椎像被冰棍捅穿,猛地绷首。
第二针刺风府,颈后一凉,脑仁像被拧了一把,眼前闪出一片紫光,又灭了。
第三针落膻中,正中心口。
她“呃”了一声,喉咙里涌上一股腥味,想吐,吐不出。
银针扎进去的瞬间,左手背的紫纹突然一跳,像是被惊醒,皮肤底下鼓起一道细线,往胳膊上窜。
那人手指一压,按住她膻中穴,低声说:“别乱动。”
声音不高,可她听进去了。
不是因为听懂,是因为那声音像铁钳,夹住了她乱窜的意识。
第西针扎神阙,肚脐上方。
她肚子抽了一下,冷汗顺着额角流下来。
第五针是三阴交,左腿内侧一麻,整条腿软了。
第六针太溪,脚踝一凉,脚趾不受控地蜷了下。
第七针涌泉,脚底心一刺,她整个人抖了下,像被电打过。
七针落定,她胸口的血慢慢止了。
呼吸从断断续续,变得深长。
那股从心口往外炸的胀痛,一点点退下去。
她还是睁不开眼,可脑子清楚了些。
知道有人在救她,也知道那不是幻觉。
那人收了针,放回银匣,动作利索。
然后翻过她的左手,盯着手背。
紫纹己经沉下去,颜色变淡,几乎看不出来。
那人用指甲在自己指尖一划,血冒出来,滴在紫纹上。
血落下去的瞬间,纹路猛地亮起,幽紫色的光顺着血管游走,像活蛇在皮下爬。
光一闪一闪,映得那人脸色忽明忽暗。
他盯着看了几息,抬头看了看天。
云层裂开一道缝,月光漏下来,照在她手背上。
紫纹的影子投在泥地上,弯弯曲曲,绕了九道弯,像条盘着的蛇。
他低声说:“玄阴毒体。”
声音很轻,可字字清楚。
“天生万毒不侵,也万毒蚀身。
活不过二十。”
他顿了顿,手指擦掉她手上的血,把袖子拉下来盖住毒纹。
然后伸手探她脉,三指搭腕,停了片刻,眉头皱了下。
“毒脉乱窜,心阵反噬,伤了本源。”
他收回手,从药箱底层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黑药丸,塞进她嘴里。
药丸化得快,一股苦味冲上来,顺着喉咙滑下去。
她想吐,可身体被银针稳住,吐不出来。
药咽下去,胸口那股闷胀感又轻了些。
他站起身,环顾西周。
腐尸还在,趴在地上,没动,可眼窝里绿火闪了闪,像是在盯他。
他没理,弯腰解下外袍,裹住她,把她抱起来。
她轻得像一把枯柴,骨头硌人。
他抱稳了,转身就走。
走出三步,他忽然停住。
低头看她。
她眼睛闭着,脸惨白,嘴唇发青,可眉头没松,像是还在忍痛。
左手被裹在袖子里,可他能感觉到,那纹路还在,没死。
他低声道:“若你真能活过二十,或许……能改命。”
说完,抬脚继续走。
乱葬岗外,一匹瘦马拴在枯树上,背上驮着空药箱。
他走过去,把沈清漪放在马背上,自己翻身上马,一手搂住她,另一只手扯了缰绳。
马蹄踩进泥里,一步步往外走。
身后,腐尸群缓缓起身,围成一圈,盯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
有具尸想追,刚迈一步,脚下一滑,踩进她之前画的阵痕里。
紫光残迹一闪,它整条腿烂到膝盖,跪了下去。
其余的没再动。
马走出半里地,雨小了。
沈清漪在马上晃着,头靠在他肩上,呼吸微弱。
左手从袖口滑出来一点,紫纹贴着皮肤,安静地伏着。
可就在马蹄踏过一处水洼时,她手指突然抽了下。
脑子里,那个声音又来了。
“记住那七针。”
她没睁眼。
“他扎的不是穴,是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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