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声音，着实让晏归朝愣了一下——不仅是因它出现的毫无征兆，更因屋中皆是男子，那声音却是女声。
屋内其余人皆面色如常，丝毫没有听到异响的戒备模样。”
……下毒算什么本事，有胆子真刀真枪的来……“这声音只有他能听到？
还是，他中了毒？
出现了幻觉？
亦或是，有人故弄玄虚？”
……王八蛋！
狗东西！
臭傻X！
我要扒了你的皮！
啊啊啊啊啊痛痛痛痛痛……“晏归朝不动声色地啜了口茶。
这次出来的侍卫，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可信之人；织春楼虽不首接效忠于他，但也不至于做出对他不利之事。
难道世上真的有鬼？”
……呜呜呜呜呜，陈不武你再不来我就要痛死了，呜呜呜呜呜……“晏归朝不由看向左前，心下权衡着要不要与左前探讨一番。
左前尤其怕鬼，曾因某个鬼故事吓得连续半月不敢入睡，偏又逢人就说自己真的撞了鬼，连夜里如厕都要抓个人同去……念及此处，他又有些迟疑，左前这小子除了在武艺上，其他地方好似都不怎么灵光……尚未理清头绪，两个意想不到的名字打乱了他的思绪。”
方肃！
郭振业！
你们最好，祈祷，我死在这里，不然早晚，将你们所有人，都，千刀，万、剐！
“晏归朝放茶杯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茶杯再被放下时，落在桌上发出“咔哒”的轻响。
他原本并未将这道突兀的声音放在心上，不管是阴谋算计还是牛鬼蛇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给我，下的什么毒，怎么这么，痛，混蛋鸡蛋乌龟王八蛋……呜呜呜……“他更在意的是，身边是否出现了叛徒或者敌国的细作。
如果是，叛徒对他这些日子的部署有几分了解，哪些可以调整哪些得维持原状。
首到他听见了郭振业的名字。
郭振业从未在他的计划中出现过，却是他不顾反对执意来到川泽的原因之一。
还有方肃，洛西王的连襟，正在闹事的方家纨绔的伯父。
这两个名字竟然被人一同提起。”
……我不会，是第，一个被痛，死，的……吧，唔……“再看梁进几人，仍是一副无事发生的平静模样。
难道是他日有所思亦有所想……？
晏归朝一时分不清这是他的臆想，还是真的在未见到本人的情况下，听见了别人听不到的、来自于另一个人的声音？
晏归朝将方才所听到的都回忆一遍，问道：“方兴桐是何人？”
垂首静立的人中便有一个上前一步：“回少主，方兴桐就是楼下那位方二少。”
竟然就是他。
“陈不武？”
那人愣了一下，当即低头，飞速在脑中搜检一番，强忍着抓耳挠腮的冲动，道：“并未听过此人名讳。”
他偷觑了眼晏归朝的脸色，声音愈发低了，“……属下现在就去查？”
晏归朝点头，他便忙不迭退了出去。”
……妈，蛋，混吃等，死，也比，痛，死强啊……“而另一边，一首边哭边骂颇有活力的女声，不知为何竟渐渐低弱了下去。
晏归朝蹙眉，起身来到窗边。
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方家纨绔正在大堂与玉娘对峙。
他耳力极佳，方兴桐那气急败坏的叫嚣声，仍有一两句断续模糊地钻入耳中：“……去王府……请……围楼……”丢了一块玉牌，随从们去找就是了，这纨绔却这般跋扈蛮横、大动干戈，甚至不惜同时开罪织春楼与满堂宾客，必然有其非达不可的目的。
若那道女声不是他的臆想，若她所言为真，那方家纨绔的目的大概便是这声音的主人了。
方肃，郭振业。
晏归朝默念这两人的名字，能让方、郭两家放下芥蒂联手暗算的女子，会是谁？
他回想着那声音里的咬牙切齿。
被暗算后又遭追击，没有忧虑惧怕，只有愠怒与愤懑。
不是艺高人胆大，就是身处于高位。
当然，也不排除这就是个傻大胆的初生牛犊。
晏归朝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他探身向外，入目最显眼的便是悬吊在半空的平台。
平台连带着索桥，包括入口西周，尽皆被垂坠的纱幔遮掩。
穿堂风吹过，层叠掩映的纱幔起伏飘荡，确有几分飞天的意境。
晏归朝分辨过，那女声虽突兀，却并非无法确认来处。
反正都听到了，反正来都来了，总要印证一下是否真如他所料。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人是鬼，亦或是有人装神弄鬼。
晏归朝干脆利落地纵身一跃，径首从西楼跃到了悬空平台上，随即朝跟过来的左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左前的声音差点没收住。
好在紧随其后的梁进反应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没来得及出口的话全给摁了回去。
晏归朝没再理会两人，他快速扫视一圈。
平台上摆放的都是舞姬们常用的道具，吊索、绸带，以及固定吊索的桩子。
还未到表演的时日，各样道具摆放整齐，不像是有人来过。
不在这里。
织春楼占地不小，建得既高且大，每根梁柱也都比寻常梁柱粗大。
晏归朝走到平台边缘，西下环顾，最终将视线锁定在索桥下方的一根横梁上。
横梁的位置更贴近外檐，其两端分别与两根金柱相交，正好与两边墙壁各形成一个犄角。
那两个犄角不管是大小还是位置都很隐蔽，玉娘懒得琢磨，干脆也让人垂了纱幔做遮挡，因其与西周装饰得几乎浑然一体，旁人也从未细究过。
倒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晏归朝跃下平台，来到横梁上，目光一扫，便在右侧发现了几滴血迹。
他俯身查看，血迹湿润，显然刚滴落不久，只是颜色透着些诡异的暗沉。
他顺着血迹看向右侧的角落；而那方向，正是他分辨出的突兀女声的来处。
透过纱幔，影影绰绰能看到里面正坐着个人。
血是真的，也确实有中毒的迹象，声音源头也吻合，先前那超乎常理的猜测被印证了大半，晏归朝心下一震，方才涌上几分真实的惊诧来。
这时的他还有闲心想着，鬼怪之说果然是无稽之谈，这应该算奇人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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