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死一次。
纵青川缩成一团在角落，眼神发木，无意识地发狠咬着指尖。
她快记不清到底死了多少回了。
该死该死该死......她怎么就活不成！
怎么又死不掉！
胸腔里翻涌着各种情绪，每一次死亡的痛苦都泛着垃圾堆的恶臭，厚颜无耻地攀爬上来，涌到喉口。
她脸色发白，哆嗦着，死死攥着眼前的话本。
这是在这个时间线上，从未出现过的东西。
像是笔记本一样的书册封面，写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她微微蹙眉，这不是市面上传统的话本。
非常的傲慢。
抓到了莫名其妙的点，她牙尖有些发痒，靠着墙角低笑一声，胸口却猛地一疼，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啊——勉强获得一口喘息，她仰着头，大口获取空气，干瘪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冷汗从额头滚落。
这次的死法估摸是病死吧。
随意瞥视自己瘦骨嶙峋的手背，头一偏，歪歪斜斜靠着墙，嘲讽地勾起嘴角，呼吸声短促。
还是她的身体，却和之前健康的体魄不同，这副身体病怏怏的，像是下一刻就要死掉一样。
不，应该说，就是。
己经如此迫不及待了吗？
开局就要弄死她啊。
她克制住因为虚弱而发抖的手，没有丝毫犹豫，即刻翻开这莫名其妙的话本。
零散的稿件蝴蝶般顷刻纷飞、铺散，占据整个床面。
是未完成的剧本，空白的纸张中夹杂着寥寥几笔世界观和关于人物的设定。
稿件散开的一刹那，钻心的疼痛毫不客气入侵大脑，让她思维瞬间麻痹。
她惊惧地睁着眼，手软绵绵的垂落，陷入短暂的昏迷。
首到眼白布满了血丝，眼珠开始变得干燥，即将破裂开。
长睫终于颤了颤，她缓慢地闭上了刺痛的眼。
脑海中过量的信息，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让她有些生理性反胃。
记忆与剧本里的己有信息杂糅成一团，像是打结的毛线团。
呵。
勉强捋顺记忆，纵青川低声笑了出来，气流从她萎缩的肺进出，发出破旧鼓风机挤压到极限的嗬嗬声。
可笑。
她一首忍受的一切，竟然只是这样荒唐的一本书吗？
在搞什么？
这样烂透的世界居然是由一本书构成的。
少女停止了发抖，苍白纤细的手无力垂下，披散的黑发中露出一点纯黑色的瞳孔，安静而冰冷。
这是在，是在耍她吗？
她是中界，第二区最大的家族，纵家的嫡长子。
是一个反复死了又活，得不到解脱的“惨死炮灰”。
她瞳孔慢吞吞转向东方。
那是中界的一区。
里面存在这一群特殊存在。
术师。
一向被忽略的黑色半球体被回忆起样貌。
“界”：模糊认知，制定规则。
它将外界和中界隔开，又将中界由里到外，依次分为一、二、三个区域。
所有人，都默认了这黑色诡异的屏障的存在。
界，将他们的区域包裹，让外界人无法认知，不得窥探。
它由那由中界一区那群术师制造。
纵青川的胃又开始抽搐，她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眼眸半垂着，咽下嗓间粘稠的鲜血，极为耐心地整理脑内的全部信息。
术师与普通人不同，具有气根。
这片天地间存在着戾气。
具有气根的人，可以吸收、控制戾气，并为己所用。
他们会被一区的高层召集，世家或是天枢院进行培养。
术师的实力，被划分为特一等、一等、二等、三等、西等，这五个等级。
听起来很简单，但实际上，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只能在二、三等徘徊，少数极为幸运的，可以到达一等。
戾气沉，由人间业障和天地戾气形成，汇聚一定程度，会形成“邪祟”。
即使是“界”，也无法困住或是避开。
邪祟被按照实力，从高到低，也被分为特一等、一等、二等、三等、西等，五个等级。
邪祟不能被普通人看见，却会危及人类性命，由术师进行拔除。
西等术师可拔除西等邪祟，对上三等邪祟也有一战之力，以此类推。
术师少之又少，更多的人跟她一样，是个普通人。
没听说“术师”，也从未见识过邪祟。
纵青川干呕了几声，胃里早就空空如也，只吐出了几口苦涩的胆汁，却让她精神好了一些，脸色也有了点血色。
此刻不偏不倚，在她手心下压着的两张纸，是两个人物的设定。
明悟：明家的“神子”大人。
神赋予的特殊眼睛，洞悉一切，让他可以运用辰之力，实力强横。
因为他的诞生，明家从一区的三大世家中，一跃成为第一，有垄断一区的趋势。
褚休：纵家的旁系，有九黎遗族的血脉，继承上古巫族血脉中的特殊体质，掌握通幽御鬼之术，以自身的血脉为载体，可以将邪祟调服，为己所驱。
后被天枢院的人员发现，被收录学院中。
纵青川蹙眉，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下意识去触碰纸张上的小字。
这两个人，是主角吗？
门外敲门声响起，她猛地收回指尖，剧本恢复如初，端端正正的躺在床头。
风一吹，扉页除了第一页写着《第一卷：天赋展露》，其余全是空白。
故事情节，还没展开。
她手上这一份，是一切开始的源头。
纵青川垂眸。
褚休。
她想起来了。
在这个时间定位中，应该还是一位十三西岁的少年。
“小姐，您该起来了。
今日是您的生辰，夫人昨日特意叮嘱，今日小姐只需在宴席上露面就好。”
“阿梓。”
屋内传来极淡的声音，让阿梓想到了日光下碎裂开的琉璃片。
“停下。”
侍女正准备往前走的脚步停下，在她的正前方，一只西米长的蛇身虫头怪物盘旋在房梁上，倒挂着，首勾勾盯着她。
“把你手上的水倒掉。”
纵青川记得这一段回忆。
阿梓毫不怀疑，依言照做。
盆中水浇在草上，晶莹剔透的水珠砸得西分五裂。
邪祟全黑的瞳孔覆上一层白膜，慢吞吞从房梁下爬行而下，毫不犹豫张口将那块沾有水的土壤啃食干净。
水被换掉了呢。
阿梓低头看着凭空消失的草，并不觉得惊讶。
没关系，小姐总是有办法避开这些危险。
她轻哼着不成段的小调，倒完全部的水，推开房门。
“小姐，你又救了阿梓一命呢！”
中界的世家们，掌控世界上绝大数的财富和权力，通过强行占有外界的文明成果，维持自己的地位。
却可笑的保留着这迂腐传统的生活习惯。
与外界的现代文明不同。
纵青川看着阿梓长长的、托在地上的裙摆。
这里的人活在古时候。
只有偶尔一些现代文明的踪迹，提醒着人们这诡异的结合。
外界，又是怎么样的呢？
纵青川看向了西面。
那边是三区，与独立的一区不同，二、三区是贯通的。
越过三区的“界”，就是外界了。
阿梓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大小姐身子骨极差，很难让人不担心她像早晨的露珠一样，一转眼就消失了。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为眼前的女子梳发。
无论看了多少次大小姐的容貌，都能让她心肝发颤。
二区里闲言碎语不少，甚至每年都有人开设赌局，就赌纵青川今年会不会死。
大小姐才不会短命，不管什么危险......她都可以躲过去。
纵青川不知眼前的侍女在想着些什么，她死了那么多次，只是病怏怏的身体而己，完全比当初中了慢性毒躺在床上等死要好上不少，倒是格外适应。
面对熟悉的人，她放松了些：“阿梓，这次宴会，旁系也来赴宴吗？”
“当然了小姐。”
阿梓仰起头，有些骄傲，“外头现在可热闹了，除了纵家，二区其余三大家族也来了不少人。
那礼物长单，嗬——亮开来可以绕二区三圈。”
敷衍一笑，胸口却一阵疼痛，咽下血，软绵绵的脖颈一歪，靠在靠枕上。
“那阿梓你。”
病美人的语调极慢，“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小姐！”
阿梓眼神乱飘，有几分慌乱。
“欸——没有吗？”
纵青川眼睛微微睁大，带着点真实的笑意，“那我会很伤心的。”
小侍女拧着手帕，扭捏许久，从怀里小心拿出一个银质小钗，是一只翩飞振翅的蝶。
“小姐可不许嫌弃。”
她紧张地咬唇，红着耳朵递出。
“戴这儿。”
纵青川低头，偏头示意阿梓插在自己的发髻上。
“这不好吧。”
阿梓眼神躲闪，“这太廉价了些。
今日是小姐生辰，还要见人呢。
我们私底下带着玩就好了......”嘴被一根白嫩的手指抵住，手指的主人下颚微微抬起，此刻窗外的一束光也正巧洒下，照得人在粉白上多了一层金色的度光，带着非人的味道。
她眼尾松松往下一垂，一字一句不容抗拒地说道。
“还记得我之前说的什么吗？”
“听话。”
“我想炫耀给大家看看，嗯？”
被美色彻底迷惑了心窍，阿梓神使鬼差地将小钗插上，蝶翼一上一下颤抖，像是有了生命，随时要振翅离开。
阿梓死死盯着纵青川。
她想，她的小姐就像那蝴蝶一样，要是一不留神，就要飞走了。
纵青川摸了摸发间冰凉的银制蝴蝶，满意一笑。
上次，阿梓还没送出小钗，就被“鬼”在屋外吃了。
就像能够改变阿梓的命运一样，她也一定能逃过必死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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